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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了断

  • 作者:何缱绻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15 17:05:33
  • 字数:12292字

向下望。

怀兴炜的车已悻悻走远了。

南烟漫不经心地用画笔在画布徐徐晕开了颜料。

她肩膀一侧夹住了手机, 这么坐在画室的高脚凳上,摇摇欲坠的,手上一笔一笔细细描摹, 勉强还能协调。

“那你挂吧。”

怀礼兀自笑笑,踱步到二层露台,“哦,原来,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

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她的确缺钱。

他这口气听起来还挺失望, 南烟心下琢磨, 笔不自禁地在画布顿了一下,不知他又跟她耍什么心眼儿。

老晏又一次病倒后, 他的电话基本都是身边秘书代为接听的。

南烟肯定打不通的。

上次在婚礼场地她都没跟他发脾气。他那天骗她出去, 老晏还让她对他和晏语柔结婚的地方指指点点。

她一个画画儿的, 哪懂那么多?这不都是婚礼策划公司的事情么。

后面她想明白了,也许老晏是知道了些什么, 要她过去亲眼看看他结婚的样子,在无声地传达给她不要再纠缠他的信号。

因为缺钱当初才去勾引他。

“——哎怀礼。”南烟不禁扬高声音。

他便在那边笑起来,“怎么。”

“……”南烟稍稍沉气, “能不能帮我问一下,这幅画……”

“出来谈吧。”他淡淡地笑道。

“什么时候?”

“今晚?”

“——晚上,”这就有点儿暧昧了, 南烟忖度了下,眼见着徐宙也从楼上下来了,她轻哼,“晚上不行。”

怀礼趴在露台栏杆儿,下方,老晏往常用来出行的

那辆轿车缓缓驶入,司机老陈殷切地为后座的晏语柔打开车门。

她抬头晃了他一眼。

怀礼与她对视,却是笑意不减,继续对南烟道。

“那就明晚。”

南烟不耐,“只能晚上?”

怀礼从口袋慢条斯理地掏出烟盒儿,手臂撑在露台边儿,肩膀夹住手机拿了支烟出来,“白天很忙。”

他快结婚了,想想也会很忙。

南烟于是妥协,“那好。”

徐宙也朝画室走来,南烟准备挂电话。

怀礼忽然又出声,伴随着欲言又止的迟疑:“你。”

好像下一刻就要问:你有没有想我。

诸如此类的话。

“?”南烟一顿。

“没什么,”怀礼却是没说什么,只笑了笑,“我再联系你。”

于是他挂掉电话。

真是把女人的心思从头到尾摸了个门清儿。

教人怎么能不把他在心底多装一会儿呢?

徐宙也此时走入了画室,他一副要出门的模样。南烟在他可能开口问他打给谁之前问他:“你去哪里。”

“去见一下冷泠,”徐宙也到底在意她刚同谁通话,他却没问出口,而是说,“她美术馆那边儿需要收拾一下,我准备给她帮帮忙。”

南烟脸上却没有太多怀疑,欣然答应,“好,那你去吧。”

徐宙也点点头,却没走。

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脸上梭巡。寻找她的情绪。

他又尝试开口。

“冷泠上次,说她喜欢我。”

“……”

南烟在画布描摹的动作顿了顿。

她抬眸,对他眨了眨眼睛,好似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接着,她很快就将他的话当做了对她事无巨细的坦白。

南烟于是作出吃醋一般的娇嗔。

“那你可要早点啊,我妈今晚要过生日的,你别太晚了,不然我要生气的。”

其实南烟素来是个好脾性的姑娘,不曾因为他身边有女孩子就同他怄火生气闹别扭。

从前他们还谈恋爱时他常以此作为得意之处同别人夸赞。

从前谈恋爱?

难道他们现在没在恋爱吗?

徐宙也一个恍惚,突然察觉到,过去的南烟,好像离他很远了。

又想到她曾经对他

说。

“徐宙也,我们回不去了。”

南烟专注着画布上的色彩与自己笔下,她知道他还没走,她还在等他是否还有什么要对她说的。

忽然一阵清冽的薄荷沐浴露的香气。

从背后拥住了她。

他轻轻地将下颌贴在她发顶,这么抱着她,抱着她。

沉默着。

沉默着。

“我一定要拿下那个画廊给你,南烟。”

徐宙也静静地出声,不知何时,他在她面前已经收敛了从前的坏脾气,逐渐的温驯、妥帖。

南烟知道他为自己做了很多。

从前至今,许多许多,多到她都无以为报。

“那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画廊开起来就和宋欢开你们的酒吧的啊,”她半开起玩笑,恐怕他忘掉了他自己的事情,她并不想欠他,“quiz还能买回来吗?你们再打听了么?”

徐宙也偏了偏头,看着她笑起来,“我觉得酒吧没画廊重要。”

南烟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又低头吻了吻她唇角,“其实我今天去见冷泠还要问她那个老板于先生的事情,快半个月了南烟,我真的等不了了,如果有必要我飞外地去见他,我一定要拿下那个画廊给你。”

南烟一时失语。

她对上他坚定的眼眸,突然感觉说什么都是徒劳。

“我也真的等不了了,我们也该有个家了,南烟。”

徐宙也定定地看着她说。

“而且,这个画室可能没几个月就要拆了,我们总不能一辈子住在这里,等画廊的事情落定了,我们搬去我外婆以前的房子吧。”

南烟视线一晃,笑。

“好。”

她好像除了答应,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那说好了。”

徐宙也揉了揉她头发,她画笔上的颜料不小心弄到了他手背,她又匆忙去一旁找卫生纸替他擦拭。

他却是笑得有点勉强。

从那天晚上回来,她把她画给怀礼的那副画扔到一层的储藏室后就再没看过一眼。

而她也没问过他这幅画怎么又到了他的手上。

是不是越避讳的就越在乎呢。

徐宙也正心下思索。

南烟从画室出去为他找湿纸巾的同时,她放在画架旁的手机屏

幕亮了。

一条微信消息弹出。

-[ lance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

徐宙也皱眉,滑开屏幕。

拒绝。

删除好友请求。

连带刚才她通过话的一个北京号码一并拉黑了。

老晏的秘书将今天的检查报告给了怀礼,怀礼细细看了过去。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他松了口气。

老晏睡得轻,明显是用这招赶客的,怀兴炜就是刚才被赶走的其中之一。

这时醒了,朝一旁的怀礼招了下手,房内的其他人便默默地退出去了,只剩怀礼和坐在不远的晏语柔。

老晏又给晏语柔了个眼神。

晏语柔看了看床上的他与怀礼,提起包悻悻出去了。

“我还能活多久啊,”老晏有点无奈地对怀礼笑笑,近日虚弱许多,眼中却是矍铄不减,“还能不能看到你跟柔柔结婚了?”

语气是半开玩笑。

话却显然不是。

怀礼拿来凳子坐在他床边,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抻了抻西装裤坐下来,抚了抚老晏的手,安抚一笑,“没什么问题,您好好静养。”

“是什么没问题,我的身体没问题,还是你和柔柔的婚礼没问题?”老晏直直瞧着他,“我听柔柔说了,她当初用那60万找那个女人去欺骗你是她的错,但你也不能就这么着了道了呀?”

怀礼低头笑,若有所思,正要收回手。

老晏忽然又紧紧地握住了他。

“我还是希望你和柔柔能好好的,你是个好孩子,我希望我们能成为一家人的。”

怀礼抬眸看他,依然在笑,“我们现在不算是家人吗。”

“怀礼。”老晏皱眉。

“我以为我们早就是了,”怀礼淡淡地道,不动声色地将手从老晏手中抽走了,靠在椅背看向床上的人,“我一直当您是我的家人。”

“那柔柔呢。”

“她是您的家人,那么也是我的家人。”

“那你和柔柔,就不能结婚吗?结婚了更是一家人了,不是么?之前不都说的好好的吗,怎么到这时候叛逆了呢……”老晏很是不解,虚弱地说,“怀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我以前是怎样的人呢,”怀礼笑笑,“您一

直以来可能对我有一点误解。”

怀礼说罢起身,作别。

“您好好休息吧,等您身体好点了我们再说这件事。”

正转身向门外走去,老晏忽然说:“李秘书跟我说——”

怀礼停下脚步。

“南烟想问那副画我还要不要了,”老晏咳嗽了下,勉强撑住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去床头柜拿水杯。

“我肯定是不会要了,如果你看上了个和柔柔差不多的,我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她绝对不行——她爸爸是个吸毒犯,妈妈是个做外围的,外围你听过吗?嗯?她自身也不是干净的女孩子,传出去了只会让人笑话我们柔柔。”

“——也会笑话我晏长安将你视若己出地培养这么多年——我不是在培养你,我是在培养医院的接班人,你姑姑的左膀右臂,你懂吗?怀礼。”

老晏抬起苍老但矍铄的眼,最后看向怀礼,“当然,如果你是在利用她故意反抗和柔柔的婚事,我也绝不同意,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和柔柔就必须结婚。”

说罢老晏挥了挥手,掩上被子又躺回去。

怀礼出门的一刻,晏语柔不禁打了个寒噤。

刚才他们的对话显然她都听到了。

怀礼轻轻关上了门,晏语柔随他身后,与他走了两步,颇有点儿无奈又愤恨地问他:“你还是在玩儿南烟对吧——说白了,她和陈舒亦没什么区别是不是?怀礼,你还是太爱玩了。”

怀礼没说话,向前走。

这么多年了,晏语柔的耐心耗尽,急匆匆去拉他的手臂:“你告诉我啊——你现在到底什么想法?能不能不要总让我去猜你——”

怀礼停下来,侧了侧身,回眸看她。

他唇角弯起,也无奈地一笑:“我是个医生,我有什么想法。”

晏语柔不解。

怀礼继续说:“我总不能希望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对吗。”

——他总不能希望爷爷立刻就死了。

这样他就不用同她结婚了。

晏语柔听明白了,怔了一怔。

“你不是说我在玩儿她么,”怀礼眉眼轻挑看着她,笑意不减,“那你也可以去找别人玩儿了。”

郑南禾四十六岁的生日

当天,蔺向南出现了。

从前郑南禾为了蔺向南将南烟一路从南方的小村庄带到了北京。南烟能在这里读书,念一所不错的学校,也都是多亏了蔺向南。

虽南烟曾经在这位蔺叔叔面前一向称郑南禾为“姐姐”,但他们三人的确很像一家三口。

蔺向南是个在中俄两地往返的生意人,之前还教过南烟一些日常交际用的俄语,南烟两次前往俄罗斯没在交流上吃到苦头,也多亏了这位蔺叔叔。

她第二次去俄罗斯看画展,这位蔺叔叔也想替郑南禾照顾她。

不过被她婉拒了。

她其实不愿郑南禾跟从前的“恩客”再次扯上关系。

郑南禾今晚过生日,高兴得像个小姑娘——这么多年她的确像长不大似的,无论经历再多沧桑,都有稚气天真的笑容。

蔺向南也挤到这个旧画室的二层与他们共同庆祝。

后来郑南禾喝了许多酒,接着就开始哭,抱怨天,抱怨地,抱怨那个让她未婚先孕,剥夺了她的少女时代,又对她拳脚相向,多年来不肯放过她们母女的男人,抱怨着从前依靠出卖色相维生的腌臜人生,抱怨着狗屁一团糟糕的垃圾生活。

可是她还有南烟。

南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她最后抱着南烟痛哭,不住地说“烟烟,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南烟不禁也红了眼眶。

是的,郑南禾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只要现在好好生活就好了。

徐宙也早已同郑南禾说起想跟南烟结婚的打算,蔺向南提出要为他们买戒指,南烟一口回绝了。

蔺向南遇到郑南禾的那年妻子刚死,膝下无后,对郑南禾的感情或许早已超越了普通的露水情缘,所以才会多年来都念念不忘。

郑南禾也需要一个依靠了。

可是南烟又不确定,他真的能给她依靠吗?

这天晚上徐宙也很晚回来,都没来得及见蔺向南一眼,南烟睡到半夜才察觉到他挤上来。

她也喝了酒,浑身热得要命。然后他们稀里糊涂就做了爱。

开始和结束都太快,她甚至在想,www.youxs.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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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为了行夫妻义务。

或是只是为了证明,她是属于哪个男人的?、

她对自己的下半生没有太大规划。

结婚也好。

不结婚也好。

她只想安安定定过一生,再不要有任何错乱之事来扰乱她难得平静的生活。

第二天早晨起来,她突然发现,www.youxs.org。

昨晚她和徐宙也没有用。

徐宙也昨天去找冷泠询问那位于先生。于先生倒真是个避世之人,别人为他的画廊争的头破血流,老头儿却跑蓬莱岛垂钓去了。

徐宙也于是准备晚上就出发前往山东蓬莱。

今天一天南烟的手机都没有任何动静。

徐宙也拎着行李箱出发,她在画室画了会儿画,吹着夜风,稍掠过街边的一阵儿铃声。

都会让她狐疑地望向安静如常的手机屏幕。

晚上八点半。

终于有人给她打来了电话。

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归属地是北京。

她很久不曾接过这样的电话,以前她隔一段时间就要换手机号,这样的电话她是万万不敢接的。

可是。

“喂。”

对面是怀礼。

她安心了。

“——怎么才打给我?”南烟笑着问他。

怕他打来。

又怕他不打来。

怀礼在手术台连轴转了一天,老晏是摆明了不让他回上海了,今天一早所有大小手术都挂上了他的名字。

存心要把他困在北京。

要困住他。

限制他。

不让他有任何能跟别人接触的机会。

忙了一天的结果就是,一进家门,他才想起今天要联系她。

都忘了。

没开灯的房间,怀礼倒在黑暗中,随手扯开了领口纽扣,听到她的声音好像才有了些力气。

“在等我打给你吗。”怀礼有点儿没力气地笑了笑,都懒得问她怎么拉黑了他。

反正他还有号码联系她。

反正他还有时间同她见面。

南烟沉默一瞬。

于是他知道她承认了。

“我现在在家,很累,”怀礼按揉太阳穴,静静地开口,笑,“你要不要,来见一下我?”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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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

“那我挂了。”

她哪里纠缠他了?

可就是这幅画的事儿, 看起来基本是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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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死心, 说什么也要打电话亲口问问他的。

“嗯就是为了这个。”南烟没准备再说别的,如此斩钉截铁。

怀礼问:“没别的?”

南烟瞥了眼楼上, 依稀传来徐宙也要下楼的动静。

她便开门见山对怀礼道:“是你给你爷爷介绍的我的画儿吧?那这么多天了, 可以麻烦你替他给我个准信儿么, 我最近很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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