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什么时候看东野圭吾桑的《彷徨之刃》，心里都不舒服啊”和他清秀的外表不同，春日的内核，竟然是个酒量不小的酒鬼。此刻他已经喝到半醉，和旁边的林朝歌谈论着去年WOWOWS电视台改编翻拍的一部犯罪电视剧。

在这部电视剧中，在女儿被同龄的两个未成年罪犯在街上绑架并凌辱致死后，为了报仇的主人公，坦然地走向犯罪的道路。对于未成年保护制度的探讨，以及法律对于保护加害者是否符合社会正义的疑问，则是这部社会派推理佳作的核心课题。2009的版本中扮演调查案件的的警官的竹野内丰，在2021年的版本中则出演女孩的父亲。

考虑到这里离家也不远，又权衡了一下和剧组打好关系对以后开展工作的便利，于是在和奈奈未打了声招呼后，就连林朝歌也答应一起去了——不过男人决定只去一轮，如果这一轮结束后大家还想乘兴去另外的店，那么自己就要跑路了。

“你下午去哪里了？”林朝歌缀在前面的人群后大约两米的位置，朝着身边刚才突然出现的北野光幽问道。

在经纪公司的保姆车将两位艺人各自接回后，场地就只剩下部分的剧组人员，和原地整理今天素材的来自KMAXX的林朝歌与北野光幽。按照岛国社畜的习惯，这个时候，下班的大家应该就会一起到附近的居酒屋喝一杯，聊一聊工作，和更多的工作以外的事情。而KMAXX的两个人既然也在场，自然也按照见者有份的规则，同时被邀请了。

很难想象一家烧鸟店的主打酒类竟然是洋酒，不过还好女人没有尝到很浓烈的泥煤味——这是她很不习惯的味道。

“不过别担心，东西我都拍了好多了。”北野补充着，然后差点踩着路上不知道谁扔的塑料瓶，踉跄了一下。

林朝歌扶住了她的手臂，等她站稳后，才将地上的瓶子捡起来，正放在河道栏杆的角落之中。

而之所以两人谈到这部电视剧，则自然是因为町山智浩的节目，也是在WOWOWS播出的。而春日作为东野的粉丝，自然会将这部剧一集不落地收看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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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光幽看着和春日相谈正欢的林朝歌，拿起了面前加冰的玻璃方杯，晃了晃后，便呷了一口里面的威士忌。

“林桑，虽说最后设置这一个，主犯因为年龄不够而逃脱惩罚的情节，目的我是明白的。可是总感觉太...太憋屈了。”春日扒上了林朝歌的肩膀，有些郁闷地发着牢骚。

不动声色地将肩膀上的手挪开，林朝歌拿起自己装着果汁的杯子，同春日的酒杯相碰。

“迟到的正义才会让人珍惜，就如同没有开盖的美酒永远更加香甜一样。这样的故事发生在虚拟世界中，不也正是我们现实世界的幸运么？”林朝歌安慰着春日。但实际上，类似的，或者更加恶劣的少年犯案件在现实中也是存在的。而与东野的剧本不同的是，现实的罪犯，大多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罚。

“有些拾荒者会来收的。”男人回答着北野问询的眼神。

“难道平常，光幽桑对我和清水桑的工作不太满意吗？”林朝歌扭过身，看着将自己藏在黑影之中的女人。

“这倒也不是。只不过我在心里，的确也想像今天的三木监督一样，能够有一天指挥那么多的摄制人员——包括有名的艺人们——一起创作一部电影呢。”松开刚才抱在胸前的双手，北野从电线杆的遮蔽中现出身形，走到了路灯的光线之中。

“真是不错的志向呢。”林朝歌点了点头。

笑着没有继续说话，北野提起刚刚放在路边，分别装着索尼和美能达的两个摄影包，走到林朝歌的面前，嗅了嗅他身边的空气。

“这么重的酒味...娜娜敏会相信你今天没有喝酒吗？”除了酒味，其实女人还嗅出了一股别的气息。

男人有些慌乱，赶紧也自己闻了闻袖口和背包上的味道，感觉的确有那么一丝酒精气味，还依稀留存着。

“走回去的话，应该就会散掉的吧。”林朝歌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哈哈哈。”北野轻笑着。

“朝歌桑，今天就拜托你回家把电脑背着吧，这个点再回制作组，想必对你也太麻烦了。你的车就停在美大那边，我来看管一个周末也不会有事的。”北野这样说着，想必是准备分别了。

“好的。那光幽桑，我们就周一再见了？”

“等等。”在林朝歌转过身后，北野的声音，又将男人准备迈出去的步子叫停。

“还有什么事吗？”林朝歌有些疑惑。

“今天是四月一号，愚人节呢，朝歌桑。”

“我可以跟你讲一个愚人节的故事么？”北野站在男人的面前，身后的人群，突然消失在了浓稠的黑暗之中。

“...当然可以。”林朝歌挪了挪步子，使自己完全地站在路灯发出的光线之中。

北野光幽没有注意到自己下属的小动作，又或者只是不在乎。男人的眼中，女人漂亮的眼睛中属于他自己的倒影，变得清晰起来。

“你知道吗，林朝歌。'语言'，又或者是更抽象点的，'概念'——这些东西的力量，你知道吗？”

“从第一个人猿形成它的认知的时候，它所感知的自然界的万物，便在它的意识之中形成了投影。而当语言被发明出来之后，这些投影就像病毒一样，通过词语，在一个接着一个的人类之中传递，直至蔓延到所有人类的梦境之中。”

“就比如火。火可能是‘火’，也可能是‘fire’，也可能是‘?????’。虽然在不同的语言中有着不同的形态，但是它们都指代着物体燃烧时产生的光焰。当一个人梦到火焰的形状时，他就会被火这一概念所感染。当许多人梦到火焰时，他们意识世界中的串起来燃烧的火，又反而能在现实世界中施加认知的力量”

“而利用这种力量的，就是词官——或者你用任何别的名字指代，也是一样。一个概念，就是一个本源，每一个侍奉这个概念的人，就是这个本源的词官。”

“那光幽桑，你掌握的词语是什么呢？”沉默了一会，林朝歌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没有想到自己持续了快十年的日常，在这个晚上，突然崩塌成二流青春的世界，林朝歌不免还是对人生产生了些动摇。但是他又很快地接受了这一个设定——就如同他想起了昨天奈奈未做的炖菜味道一般自然。

“是'影子'。”北野光幽说出了在理所应当不过的词语。

“今天还是得谢谢你拍摄的照片呢——虽然不知道，娜娜敏会不会想了解你拍了这么多西野桑的原因——但是你的作品，对我理解影子，有着很大的帮助。”坦白了身份后，北野也好像变得轻松一些了。

“难怪今天我突然会操作那台相机...是光幽桑的礼物吧。”有意识地忽略了北野光幽话中的关键词，林朝歌感叹道。

“朝歌桑。每个人，和每台相机，在光下都会产生影子。你也不例外。”

“...那为什么选择在今天告诉我这一切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难道你不明白么？”北野光幽嘶哑低频的声音，飘出了很远，

“是因为，朝歌桑，今天我终于确认了，我们，是一类人啊。”女人的声音，一直触碰到了夜晚的尽头。

“不必了，春日桑，还祝你们玩得开心。”接着，林朝歌便有些担忧地看着瘦小的春日往前面晃晃悠悠的大部队走去。

“其实有些时候，我发现部门里除了不能晚睡的老人家，就是家里有孕妻的负责老公，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呢。”北野光幽靠在电线杆旁，幽幽地说道。不知道她是在说着真心话，还是只是在自嘲罢了。

桌子上，穿成精致小串的鸡脆骨上，残留的一小部分炙烤得焦黄的脂肪，在店内昏黄的氛围灯底下，显得十分诱人。

北野拿起其中一串，看着这几桌还在畅谈的剧组人员，自己一个人吃了起来。

下午五点左右，也许是两位主演融入角色很顺畅的缘故，今天预定要拍摄的镜头，竟然都提前完成了。

就算踏入社会已经很久很久了，其实有时候北野光幽也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们能在仅仅点了几串小串的情况下，再就着互相之间的交流下酒，就能豪饮下几大杯啤酒。对于女人来说，光影是更加好懂的东西。

“林桑，北野桑，你们真的不去喝第二轮吗？...明天还是周末呢...”烧鸟店门外的小路上，醉醺醺的春日正劝着KMAXX的两人。

此时已经七点，中目黑正是人多的时候，再加上工作日已经结束，许许多多来购物或者饮酒的人挤在一起，让空气都变得凭空热了两度起来。

女人还是穿着早上来时穿着的牛仔外套，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低马尾解开，改扎了一个双马尾的发型。此时拿着摄影包，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前方正有说有笑的剧组人员。

“额，稍微有些事情。”北野转过头看着林朝歌，解释道。女人显得稍微有些疲惫的卧蚕上，男人发现她的眼睛里沉淀的黑色，变得更加的浓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