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宸宁笑着在她身旁坐下来，瞥她一眼:“不是去见你妈妈了？事情谈的怎么样？”

看程稚心这副模样似乎是没受多大影响，就连早上的失魂落魄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见当年的事应该是另有隐情。

“那就谢谢了。”程稚心也没客气，脚步轻快地跟他擦肩而过，朝着前方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紧阖着，程稚心悄悄地开了一条缝，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

宋豊顿了顿又道:“程小姐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帮您也准备一份？”

“来蹭饭啊。”程稚心一脸的理所当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一副打定主意今天坐下不走了的架势。

季宸宁蹙眉朝这边看来，在看清楚来人是谁时，眼神顿时换成了愕然。

程稚心浅笑着关上门，背着手走到他的办公桌前，脸上的笑意俏皮又狡黠:“报告季总，我是来蹭饭的。”

心思转圜间，季宸宁再将目光放在恋人身上，却发现她唇边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神色也微微有些犹疑。

程稚心被他勾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耳根透着微微的红，直起身子后退两步打算跟这个危险源头拉开距离。

小女友来了，季宸宁暂停下手头的工作，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才从办公桌后出来:“怎么突然想到过来了？”

他蹙起眉:“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感觉……是有点问题。”面对季宸宁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把今天跟阮湘的谈话向恋人复述了一遍，抬眸看她，“你说我是不是太小气了，这么多年，似乎还放不下她当初没来看我一次的事。”

季宸宁沉思片刻:“据她所说当初将你放在孤儿院是因为自己也快要生活不下去了，但现在她身上的穿戴都很不错，所以我猜测她也许是又再嫁了，嫁的人家门槛并不低，也许并不允许她出来看你。”

除去最初的惊诧后，季宸宁眼里融出暖暖的光，失笑着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微微勾开领带，露出半截锁骨，声音慵懒低沉:“欢迎至极。”

身为季氏的掌权者，他城府极深，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只会把人往好的方向想的善人？

恰恰相反，他向来不吝于以最恶的想法去揣测人心。

就比如阮湘当初把程稚心留在孤儿院这么多年不去看她一次，不过是为了不想让女儿成为她嫁入豪门的拖累罢了。

但这只是一种猜测而已，就像他之前说阮湘不来看程稚心是因为豪门规矩一样，也是种猜测。

那既然都是猜测，为什么不选择告诉程稚心那个能让她高兴的呢？

季宸宁的手指屈起敲了敲，他不想看见那张已经明媚起来的脸上再出现黯然的情绪，所以就算那个女人真的是另有所图，只要她乖乖的扮演好一名母亲的角色，他也不介意给她想要的。

“宸宁，吃饭啦！”程稚心提着两个饭盒走近，笑意盈盈地把其中一份递给季宸宁。

后者应声接过饭盒，眼底的暗沉在触及到女孩眼神的那一刻迅速消逝。

“外卖”也是余味阁专门做的，一餐饭两人吃的满意至极，饭后程稚心就在办公室里呆着，偶尔看向办公桌上忙碌的男人，暗想着自己也许真的是个米虫——即使待在公司也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但就算盯着季宸宁看一下午，她也真的一点都不会腻！

因着今天程稚心也在公司的缘故，季宸宁在公司多处理了些文件，一直等到华灯初上才收工回家。

“季总真是太勤劳啦！”程稚心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季宸宁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一直认为真正的资本主义是剥削起自己也一点都不手软的！”

她做了个打气的姿势，让在后面跟着的宋豊一阵汗颜。

虽说总裁办偶尔也会加班，但敢这么调侃季总的恐怕也就程小姐一人。

季宸宁笑睨她一眼，伸手牵住她伸过来的指头:“有你这种拐着弯骂男朋友的？”

程稚心抿唇笑了笑，并不说话，本在人身后两步的宋豊快步走过去解了锁，替两人拉开车门。

程稚心率先进去，等到身边的人坐定后她才察觉到对方绕过来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腰。

男人的指尖不老实的在她腰侧戳了一下，她痒的下意识躲闪，不想正中了男人设的“陷阱”，直接摔进了人怀里。

等她想起来时，才发现整个人都已经被人牢牢地禁锢住了。

女孩眨眼无辜地抬头看向男人，后者对着她挑唇一笑，低沉着嗓音道:“我认为真正的资本主义是连身边的人都不放过的。”

程稚心被噎了一下，登时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有点得意忘形，一时忘记了资本家记仇的本性。

“是吗？这种话是谁说的？”程稚心眨了眨眼，决定装傻充愣。

季宸宁淡淡一笑，手指摩挲着她的脸，头缓缓地垂下去，两个人的鼻尖渐渐地相触在一起，程稚心能感觉到男人炙热的呼吸临近，她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服，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然而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在逼仄的空间中响起，瞬间便划破了暧昧的气氛，连想要降下挡板的宋豊手都抖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继续。

好在男人顿了一下，这一秒给了程稚心清醒的时间，她一只手推拒着季宸宁，一只手去摸自己的挎包，挣扎着要起来:“有电话，我看看是谁。”

季宸宁只能无奈地放她起身，紧蹙的眉目赤裸裸地表达了对这通突然来电的不满。

亮起的屏幕上明晃晃是“阮湘”二字，程稚心一时有些出神，直到电话快要挂断时才按了接通键。

“喂？”程稚心暂时还没办法叫她妈妈。

“心心……我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忐忑。

“没有。”程稚心看了一眼身旁气压偏低的男人，默然一笑。的确没有打扰到她休息，至于有没有打扰到别人，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阮湘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语气也轻松了一些，多了点试探的意味，“我就是想问问，你明天上不上班，想约你出去一趟。”

程稚心顿了顿才道:“有什么事吗？”

阮湘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干笑了两声后才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聊一聊。”

她这么久才找回的女儿，两个人总不能这么相认一番就完了吧？但程稚心又不会主动找她，所以她才会主动打电话来。

程稚心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季宸宁。

车厢里的环境很安静，即便程稚心没有开免提，季宸宁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微微一笑，给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打开了备忘录，上面清楚地写着一行字——“想去就去”。

程稚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松了口:“那好，明天我们哪里见？”

阮湘喜出望外，立刻报了一个地址，忍住了自己想说出口“可以去别墅找她”之类的话。

感情要慢慢培养，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挂了电话后，程稚心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季总，哪有你这样怂恿自己员工旷工的老板？”

季宸宁浅浅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把你全勤奖扣光，回家我再补给你一份。”

看着配合她演戏的男人，程稚心忍不住扑哧一笑，季宸宁这才正经起来:“她是你母亲，如果你不打算跟她老死不相往来的话，还是要跟她多接触。第一印象并不能完全判定一个人，你只有在不断的接触中才能清楚地了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再决定要不要跟她往来。”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唇角浅浅地勾了勾，什么也没说。

敲门声适时响了起来，程稚心小跑着过去接下宋豊送来的饭菜，男人就那么浅笑着看向一脸笑意的恋人，眼眸底的暗沉藏得极好。

程稚心听着他的话自己琢磨着分析，她想起了今天阮湘跟她说“一般像这种人家都不会让儿媳妇出来抛头露面”，所以这也是她这二十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原因吗？

虽说心里还是有疙瘩，但程稚心心里到底稍微好受了一些。

“早上开了个会议，一直在和先生讨论事情，刚刚结束。”

想起阮湘常带在身上的照片以及皮肤粗糙的手，还是觉得心里缓缓流过一阵安慰。

她妈妈并不是不要她，只是当初迫于生活。也不是不想来看她，只是家里有规矩不许她来。更不是完全对她不闻不问，最起码身上还有一张她的照片。

程稚心眉目渐渐地舒展开，对季宸宁露出一抹浅笑，暖意融融:“谢谢你宸宁，虽然我还没有决定要彻底地接受她，但现在我也许可以尝试着去理解她。”

他正专注地盯着电脑桌面，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轮廓深刻的侧脸透出一股冷冽的锋锐。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程稚心仔细地欣赏了一会儿，才抿唇压下翘起的唇角，扣了扣门微微咳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