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疏雨揉了揉额头，跟在哥哥后面:“不是特别好，就一直闷在自己房间里哪也不去，吃饭也只吃一点点，然后就一直盯着窗外看，我就怕长时间下去……”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但听清楚的人心里多少都明白了一些。

“你为什么这么不愿意我去消除跟你母亲之间的误会？”程稚心眼珠子微微一动，便质问道，“还是说你只想着跟我过这一段时间，不想有未来？”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季宸宁果然再也没说什么，叹了口气后便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往外走。

这人现在八成是又反悔了。

“少看点网上没用的东西。”季宸宁给了妹妹一个暴栗，带着程稚心往里走，“妈情况怎么样了？”

“为爱走钢丝啊。”她朝程稚心竖起了大拇指。

程稚心对着她笑了一下，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沈曼云显然是心有郁结，一直这般心灰意冷，压抑自己心里的情绪，难保以后身体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她万万没想到程稚心居然会主动要求来照顾她母亲。

在感叹她肯为自己哥哥付出的同时，她心里其实也好受了不少。

所以程稚心能过来季疏雨是松了口气的。

就连她也看出来了，母亲与哥哥之间的矛盾关键点还是这个女人。比起自己未来的嫂嫂受委屈，她显然还是更关心自己母亲一些。

三人边走边聊，进大厅时撞见了正要出门的季北城。

季疏雨微微一笑，虽说算是跟程稚心和解了，也接纳了她，但一想到这阵子因为她向来稳重孝顺的大哥频频跟母亲顶嘴，导致她被气得住院，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芥蒂的。

季北城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转头对儿子道:“你过会儿就来公司吧，既然伤好了，有些事情还是要你来接手。”

“是。”季宸宁也是一身正装，他原本就是打算去公司。昨天因为那张报纸而耽搁了行程，今天不能再拖延了。

季北城满意地点点头，掠过他们走出了大厅。

“走吧，妈这个时候应该吃过早饭，又在看风景了。”季疏雨叹了口气，想带着两人去楼上，却没想到被程稚心给挡住了。

“宸宁。”她拉住自己恋人的手腕，语气温和道，“你就先回去吧，我跟着疏雨一同上去就够了。”

她是来照顾沈曼云的，带着季宸宁一同上去，说不定沈曼云还以为她是来示威的。

季宸宁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些什么，目光在触及到她的眼眸时瞬间便妥协了。

“好，那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他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秀发，转头又看向自己妹妹，“你看顾着一点，别被宅子里哪个奴大欺主的给欺负了。”

“哎呀，不会的，有我看着呢！”季疏雨有些心虚。

以往那些佣人会欺负程稚心很大情况是经过了她的授意，如果没有主子默许，他们也不会随便动手。只是这话还是不要跟她大哥讲了。

季宸宁得了保证微微放了些心，转头叮嘱道:“我下班后再来看你。”

程稚心有些无奈地点点头。而一旁季疏雨早就被哥哥罗里吧嗦的交代给整烦了。

“哥，这也是你自己家，又不是龙潭虎穴，程程姐少不了一块肉的！”说罢她拉着程稚心的袖子转身就走，“走了走了。”

季宸宁蹙眉看了她一眼后，这才有些不放心地转身走了。

“疏雨，季夫人都吃哪些药？”程稚心一边跟着她走，一边询问情况。

药是季疏雨去取的，程稚心这一问算是问对人了:“医生开了几种降压药，都是西药，有些是一天一次的，有些是一天两次，回头我给你瞧瞧就行了。”

说着她又有些愁眉苦脸:“但关键是，问题不在这些西药上。”

程稚心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连忙问:“那是怎么了？季夫人不肯吃吗？”

“也不是。”季疏雨摇了摇头，“这些西药她还是吃的。关键就是家庭医生还给她开了中药方子，一方面降血压，另一方面给她调理身子——但中药苦啊，我妈心情又不好，就不肯喝，昨晚上炖的一蛊药就被她给倒了。”

中药不比西药一片片的吃起来方便，又苦又麻烦，沈曼云能乐意喝才怪了。

程稚心若有所思:“中药一天喝几次？”

“一天两次。”季疏雨余光瞥见了从厨房走出来的一个佣人，朝着她手上托盘上端着的瓷碗努了努嘴，“喏，这早上的还没有喝呢。”

程稚心顿住步子，神色动了下转身走到那个佣人身边，礼貌地笑了笑:“能不能让我看一眼？”

佣人是新来的，闻言有些愕然地看了一眼她，随后将目光转向了后面慢悠悠跟过来的大小姐，还以为自己是忘了什么规矩。

直到季疏雨轻轻点头，佣人这才将托盘小心翼翼地凑近程稚心，还解释了一句:“您看吧，这是早上刚熬出来的，严格按照了医生的要求熬制。”

程稚心小心翼翼地提起碗上盖着的盖子，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顿时飘了出来。

棕褐色的药汤浸在碗里清晰地映照出她黑糊糊的影子，看起来就觉得非常苦。

她重新盖上盖子，想了想后便从女佣手中接过托盘:“给我吧，我去送药。”

女佣迟疑地看向大小姐，在得到首肯后立刻爽快地将托盘交给了程稚心，心里松了口气。

给太太送药实在是个苦差事，昨天送药的那个女佣不仅没让主子喝上药，反而还白白挨了一顿训斥。说实话她今天心里也有些提心吊胆的，幸好中途冒出来个人，居然愿意主动替她送药。

女佣又再度好奇地看了一眼程稚心，直到她的身影跟着季疏雨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时才收回目光。

“你确定要自己送？”到了静悄悄的楼上，季疏雨刻意压低了声音，再度看了一眼程稚心，直到后者确定点头时才敲响了眼前的门，“妈，我进来了。”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季疏雨也不介意，直接拧开了门。

程稚心跟着她进去，一眼便瞧见了靠坐在床头的沈曼云，果然正如方才季疏雨所说的正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这股子中药味在清新淡雅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明显，沈曼云忽然皱紧了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来:“不是说了，不喝……”

喉咙里的话戛然而止，沈曼云看着立在门前的程稚心，眼神瞬间便冷了下来:“谁允许你进来的？”

“妈……”季疏雨有些尴尬地看了程稚心一眼，想跟母亲说明一下情况，但沈曼云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时间。

“真是现在什么人都能进我季家的门了。”沈曼云眼眸含霜，神情漠然如冰，“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若放在平时，这两句话肯定会让程稚心难过许久，但她今天过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且她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正是要消除沈曼云对她的偏见，如果因为两句不客气的话便放弃的话，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让沈曼云改变看法。

程稚心暗暗给自己打了气，目光左右转了一圈，便不顾沈曼云冰冷的视线把药轻轻地放在了她床头边的小柜子上。

季疏雨看了一眼，忍不住微微抿唇掩饰笑意。

这人刻意将药放得远了一些，这是唯恐她母亲待会生气又把药给摔了，倒是乖觉。

“听说您病了，我便想着今天来看看您。我知道您心里不太乐意看见我，但还是想请夫人不要动怒，为了我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得。”程稚心姿态放得很低，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唯恐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又惹得这位难伺候的太太发怒。

沈曼云冷冷地看着她，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程稚心对上这目光先没觉得如何，反而不知为何想起了季宸宁。

“没什么好赔罪的。”季北城面容和蔼，“这件事我们做的也有不对的地方，还请程小姐多多包涵了。”

这么一位大人物——还是季宸宁的长辈对她低头道歉，程稚心实在是觉得自己承受不起，连忙摇头:“不，这不是季夫人的错，您千万别这么说。”

“爸。”

季宸宁顿住脚步，季北城的目光在儿子身上停顿了下，随后便转向了他身旁微微有些局促不安的人。

她现在对他越来越熟悉，在季宸宁不乐意瞒着她的情况下，她也能根据他的情绪将他的想法摸一个大概出来。

看到对方手上拎的包时他目光微凝，再转开视线时神情和缓了一些:“来看你妈妈？”

“是。”

季宸宁微微点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季疏雨便先插了嘴:“爸，程程姐说要来照顾妈妈赔罪，大哥是送她过来的。”

程稚心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像只偷了果子的小狐狸一般，难得露出一丝俏皮样儿。

尽管在路上季宸宁就已经跟妹妹提前打过招呼，但当季疏雨看着提拎着包从车子上下来的程稚心，还是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