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手臂，手肘，膝盖，小腿。

护士小姐翻起她宽大的病号服，揭开贴在伤处的纱布时，田月月才看清自己膝上的伤口。

护士在这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你的嗓子还没好，感觉还行的话就点点头。”

小时候和周老爷子一起去医院，医生带来的总是坏消息，田月月也就越发的讨厌医院。

是被林芳芝打了的地方，田月月舔过口腔内壁，清凉的药膏附在微微火辣的皮肤上。

田月月动作一顿，护士小姐不赞同的推着田月月的肩头，将人按倒在床上。

“别乱动！伤口会开裂的！”

洁白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和痕迹，有很多破皮的伤口，一些已经结痂，还有一些狰狞的伤口红肿的翻开，露出里面的皮肉，对比出的肤色简直惊心动魄。

田月月微微咧了咧嘴角，她的嘴唇十分干燥，起皮很严重，护士小姐的动作已经很轻，但还是很明显的能感觉到疼痛。

等到终于擦完了水，护士小姐拿起托盘里的药膏，用棉签轻轻涂在田月月的脸颊。

等到都换过药了，田月月一把抓住护士小姐的手。

嗓子干涩疼痛，但她还是说清了自己的话。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这是哪里，送我来的人呢？”

护士小姐上前，用手中的棉签沾了沾一次性水杯里的清水，动作轻柔的点在田月月的嘴唇上。

不一会儿，刘叔拿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

叶齐铭和叶娆就跟在他身后。

看着已经清醒的田月月，他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自然。

叶齐铭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看向了别处。

叶娆看了看这两个保持沉默的男人，无语的撇撇嘴。

她上前坐到病床边，握住了田月月的手。

“月月，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希望你能认真好好听我说。”

听到这里，田月月只觉得心头的石头高高的吊了起来，她好像已经猜到叶娆会说什么，但她还是捏着最后的希望，等待着宣判。

“周爷爷他……已经去了。”

田月月坐在原地，几乎一动不动，叶娆只觉得田月月的手抓的她生疼。

“我昏迷了多久？他……什么时候……走的？”

田月月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低哑难听。

叶娆的眼睛里落下眼泪，在床单上砸出一个暗色的点。

她低着头，抓住田月月的手几乎微微颤抖。

“你昏迷了两天，周爷爷是三天前的半夜走的。月月，你别这样，我看了难受。”

田月月抓着叶娆的手卸了力道，表情变得无比平静。

三天前，那时候自己还跪在林家门前。

不仅没有救他，自己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到他。

“他现在在哪儿？”

叶娆胡乱抹了把脸，脸颊被揉的红彤彤的。

“在停尸房，我们觉得他的后事，还是该你来做。”

田月月点点头，面上无悲无喜。

是该我来……

等到田月月再见到周老爷子时，她坐着轮椅，他却躺在停尸间。

叶娆将两个男人推出停尸间，自己也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爷孙俩。

关上门的瞬间，叶娆看见田月月的手指在颤抖。

她鼻头一酸，连忙关上了门。

周老爷子在冰柜里的脸很僵硬。

他面色苍白，面容却极其平静。

田月月伸手握住了周老爷子的手。

“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一直平静着的田月月，眼中大滴大滴的淌出泪水。

“如果我早一点，如果我……”

眼泪布满了田月月的脸颊。

她看着周老爷子的脸，这张脸再也不会笑起来了，再也不会坐在她面前笑呵呵的问她饭菜好不好吃。

再也不会坐在门口，和议论田月月不学好去网吧的阿婆吵架，回来后告诉田月月不要怕，他吵赢了。

周老爷子从没打过她，一直都乐呵呵的让她好好学习，以后要做自由的人，掌握自己的人生。

她握住周老爷子的手，抵住自己的额头，哭声压抑而痛苦。

小时候通宵打代码，白天忍不住在课堂上睡觉，被老师骂，晚上的努力好像有没有成效，好像望不到头的时候她没哭。

给警局做卧底，在酒吧和人交锋被认出身份，关起来审问挨打的时候她没哭。

甚至跪在林家门外，在疼痛中等着黎明、又等天黑的时候，她也没哭。

她这一生，其实很多时候该哭，但她都没哭过，硬生生的咬牙扛过来了。

因为每一次，她都知道家里会有人等她。

关心她冷不冷，饿不饿，有没有好好学习……

甚至在别人都以为她学坏了的时候，那人也只是说，只要你内心正直。

那个无条件偏袒她，在每个早晨坐在餐桌前等她的人。

那个每次被学校叫家长，拄着拐棍到学校，一听到老师说她不好，都难过的说，“月月不是这样的，她是很乖的小孩，不会做那些事的人……”

那个明明每天都要睡觉，一睡就睡不醒的人，整晚整晚不睡，一个个网吧的找她，找到以后也不说她，只一脸放心了的表情的人。

这个人，不在了……

一想到这里，田月月几乎泪如泉涌。

周老爷子生前的时候，田月月从没喊过他外公。

此时，她却绝望的一声声叫着“外公”。

只是那个本该激动到跳起来的人，永远都只会平静的躺着了……

林芳芝的路子走不通，那她就去找林家董事长，找叶存龙，一定还有办法的！

田月月对着自己说到，强行忽略内心的另一个想法。

护士小姐微微皱眉。

“你别说话了，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嗓子了？送你来的人在楼下打饭，应该一会儿就会上来，我帮你叫他去？别说话！点头或摇头就可以了。”

等到再次睁眼，田月月看着眼前惨白的天花和墙壁，微皱起眉头。

护士小姐说完，有些警惕的看着田月月。

田月月点了点头，护士小姐便走出了门。

田月月心里全是疑问，她满心挂念着周老爷子，她希望自己还能再看看他，然后继续想办法。

田月月点点头。

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腿一动却传来令人崩溃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