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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莼鲈

  • 作者:少司姬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7-11 19:14:56
  • 字数:6492字

“今日依旧是做药膳么?”

“方才说是吴少爷要留膳,想着菜式家常一些,另做五味子汤代酒饮。”

谢常英推己及人,觉得这罚忒重,关键是罚得没道理:“他们家小子敢那么说我儿子,打他两拳都是轻的!”

嘉平道:“那也不能什么都靠打架解决,他们大可直接将这事告诉沈大人与沈夫人,让他们约束便是,哪有在人家女儿及笄礼上就打起来的,两家还是姻亲,没得让人笑话。”

然而嘉平就是拿准了他们的性子,才捡着这一项作为惩戒的。他们两个就是随父亲,皮肉之苦根本算不得教训,做个文章却是要命的苦差事。

“如今是每三日行一回,约摸再有四五回就能停,之后靠着饮食调养就好。”

沈家的家事他们管不到,然而沈若笙规矩本分,又对儿子上心,整日换着花样做了药膳,他们有时也跟着吃一些,当然是不加药材或是性温无害的,味道好,也养人地很,他们看在眼里,自是记在心里的。

嘉平看在沈若笙的面子上,如此罚过也是为了息事宁人,她把儿子罚写的字交给沈若笙,本还说无事便请姊妹来府上玩,结果沈若笙连连摇头说不用,那神情明摆着只差说“我跟他们没得玩”,嘉平略一想,也就算了。

嘉平奇道:“以汤代酒饮?”

“还好,已经咳得少了。”沈若笙说,“李大夫说这几日天气好,也不用总拘束在屋里,时不时在院里走走,看着是比之前整日卧床的时候精神些。”

嘉平赞许道:“是你们费心照顾得当的结果。可还需要施针么?”

沈若笙点头:“是,曾在食方上看过,将北五味子肉、紫苏、人参与砂糖,上件,以水熬之,滤渣澄清之后有类葡萄酒味,相公不宜饮酒,略服些这个益气止渴,也好解馋。”

“还是你有心。”嘉平叹道,“他少时读诗,每每念到‘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亦或是‘天来晚欲雪,能饮一杯无’,都很是向往诗□□情,可因为大夫叮嘱,却是从未得饮,当真是身不由己。”

沈若笙诗读得不多,一开始并不太懂嘉平在说什么,但她听到身不由己之时,却是很快明白了——这样体弱多病的身子,的确是很难随心所欲的。

总算是把这事揭过去,沈若笙揣了大字就要回去,嘉平却心情甚好地同她闲聊:“廷安这几日可好些了?”

“你这话若是叫她听见,定然是不服的。”谢廷安笑着喊了墨涯来,“去跟夫人说,有人质疑她的厨艺呢。”

沈若笙一听墨涯说起原委,果然不服,若是别的地方她或许的确有不足,可锡陵和吴家所在的毗宁紧挨着,两地风土人情都是互相清楚知晓的,甚至大多都是共通的,饮食习惯亦如此,怎的她还怕他点菜么?

她知晓这样再硬叫人点,颇有些不合适,转念一想,日前他送了不少毗宁特产,其中就有当地人最喜食的莼菜,正好就做一道地道的莼菜羹,再亲自蒸上鲈鱼脍,来堵住他的嘴。

其实这两道菜并不难做,关键是在于食材京中难得。尤其是莼菜,发于湖泽,曼江以北是不生的。

莼菜的茎叶中自有粘稠汁液,于鸡汤与火腿汤中煮羹,不用加淀粉冲调一样浓稠,煮得汁液尽出后,出锅时再放上鸡丝与火腿丝,只加些盐与两滴香油就无比鲜香。

鲈鱼就更好做了,鲈鱼治净在鱼腹中塞了葱姜去腥,水沸后隔水蒸半刻钟即出锅,倒了蒸馏水,取出腹内葱姜,重新码了新鲜葱姜丝以热油淋之,最后在鱼身周遭淋了豉油便成。

这蒸鱼的滋味好坏,关键就在火候和豉油上,火候超了鱼就老了,就半刻钟出锅最佳。豉油则是用生抽、料酒、鸡粉、白胡椒及砂糖同豆油调的,鲜咸里微带着甜味,最能衬出鲈鱼之鲜嫩。

沈若笙亲自张罗好这两样菜,命人同其他菜一起端过去。上菜的时候,她忽然发觉那个端五味子汤的丫头不像是小厨房里的,但是却又眼熟地紧,再仔细一瞧,不是谢承玉又是谁?

谢承玉朝着她笑,沈若笙便也笑,指了她和书婵、暮雨:“你们留下来布菜,其他人退下吧。”

“是。”众人应诺,依着她的吩咐各司其职。

沈若笙开门见山,向着吴东临介绍起了自己做的两道菜:“这莼菜羹与蒸鲈鱼是我做的,吴少爷尝尝可还合胃口么?”

站在他身后的谢承玉依着沈若笙所说的,先布了这两样菜到他跟前。吴东临且不用动筷,只一瞧便知这是下了功夫的:“古有其人因莼鲈之思辞官归隐,江南莼菜羹、鲈鱼脍之味美,可见一斑,大夫人能做出这两道来请吴某品鉴,看来廷安兄所言非虚。”

“尝尝吧。”沈若笙伸手做请,“食客之心,古往今来都一样,若说起江南,自然少不得这两味。”

吴东临也不客气,一一尝来,阖眸半晌,骤然睁眼举杯:“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东临敬二位。”

他说完,先行饮尽了杯中五味子汤,谢廷安与沈若笙也回礼同饮。

谢廷安放下鸟纹爵,又令暮雨再添:“这便是夫人说的代酒饮,味道果真与葡萄酒相似?”

“的确是相差不远。”吴东临道,“不过还是饮酒更尽兴些,与我斟了酒来。”

谢承玉于是取了花雕给他斟满:“慢着点喝,这个好烈的。”

吴东临闻言皱眉:“你这里什么时候换了个多嘴的丫头?”

谢廷安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谢承玉,笑道:“这丫头不但多嘴,还厉害地很,连我都使唤不动的。”

吴东临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见谢承玉穿着侍女服冲他甜笑,他眼睛微眯,转过头来缓缓喝了一口酒,放下酒爵道:“你就是性子太好才由着她,这样的丫头早些发卖了,也就不用淘神了。”

谢廷安又笑:“那发卖于东临兄,如何?”

他这一问,叫谢承玉瞬间心悬,紧张期待地瞧着吴东临。

吴东临声音淡漠:“不如何,此等玩笑休要再提。”

谢承玉的笑脸垮了下去,不高兴地撅起嘴,谢廷安微微摇头,他知道妹妹的心思,也察觉出好友于她无意,如此试探过,被他这样一说自然不好再说下去,于是也不在提,招手示意谢承玉同坐。

“难得同聚,便在此用吧。”

“东临哥哥说了,于礼不合……我还是跟父亲母亲一起吃吧。”

谢承玉冲几人微福了福身,慢吞吞地离去,临到门口瞧了吴东临一眼,明显是想他挽留于她,然而吴东临似乎被眼前的莼菜羹、鲈鱼脍完全吸引住了,连看都未看她,更别提是挽留了。

谢承玉眼眶微红,埋下头沉默地走了出去,身形被天边晚霞中的残阳余晖笼着,在身后投下长长的阴影。

谢廷安示意吴东临落座:“咱们继续下,你若有想吃的江南美食,皆可点来,夫人她应当能做得。”

“你这是娶了个媳妇还是娶了个厨娘?”吴东临落座又下了一子,“还皆可点来,江南美食何其之多,我若点了她却不会,看你这面子往哪儿搁。”

嘉平叹过,又笑了起来:“廷安有你照看我自然放心,待他的身子好些了,你们也好早些有好消息传来,我和国公爷都等着抱金孙呐。”

沈若笙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脸色微红地笑着支吾了过去……恐怕不太行呢,当然,这个不太行的不是她。

双胞胎和沈元溪打架这事最终还是闹得满城皆知了,身为始作俑者,谢廷昭和谢廷宥被嘉平长公主罚了抄写,他们最不耐烦写大字,打屁股都比这个好接受一点。

从嘉平那里出来,沈若笙到厨房熬上五味子汤,再回晴雪香苑时,一眼就瞧见谢廷安和吴东临坐在窗前对弈,两人一人着青,一人着黛,一人如水柔和,一人似山凌厉,气度相差之远,若不说,真是无法想象这两人竟然是人生知己。

她入内,目光和吴东临对上,对方已经起身要见礼了,却见她又像是见着瘟神一样,转头就又快步走了出去。

吴东临莫名其妙地皱眉低头打量了自己,并无不妥之处,于是就更闹不明白了。谢廷安却是了然地笑,看来这是有把他那天说的要避着外男的话记在心上的,只不过,似乎也无需做到这地步。

“他那两口子要是能约束好,也不至于教出这么个不知事的儿子!”谢常英越说自己还跟着气了起来,“早该多打两顿!”

“你小声些!儿媳夹在中间多为难的。”嘉平低声说过他,自己却又蹙起了眉,那日曹嬷嬷回来说了种种,明显儿媳和沈家的关系是不大亲近的。在她看来,沈府也真是个尊卑颠倒,沈元溪暂且可以说是童言无忌,可一个姨娘竟然也敢对嫡女出言不逊,实在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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