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瞟了眼身姿挺拔的陆九霜，默默叹气，偷鸡不成蚀把米。

原本他也是要来抢饭的，然而却在半路看见了陆九霜，见她白净清秀，又很茫然，猜测她肯定是新来的，便动了邪念，于是一路跟着陆九霜到了灵云客栈。

跑在前面抢到饭的人，他们正端着一碗白水面蹲在路旁，吸溜吸溜的吃着。

一碗白面，他们却吃得很香。

路过领饭的地点，陆九霜停下看了眼，只见前面有四个空了的大木桶，里面残留着几根面条。

少年咧嘴嘶了声，又痛又饿。

明明长得很普通，穿得也很朴素，却染着很前卫的头发，有点不可思议。

陆九霜很想问一句，难道你们这里也流行染发？

他本来以为陆九霜是朵柔弱的小白花，乖巧可爱又好骗，岂料却是头猛兽，将他打得痛不欲生，偏偏每一招都不致命，手段可谓是非常狠辣。不过她却挺善良，心很柔软，打了他却没丢下他不管，还要带着他去医馆。

除了收拾木桶的胖男人，其他三个人，两个闷青色头发，一个金色头发。

胖男人收拾完木桶，看向众人：“明天卯时二刻，老地点，在这里领取早饭。”

一时间，少年心情有些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唉……”他长呼一口气，“走吧姐姐，饭已经被抢完了，我们明天早点来。”

陆九霜没说话，扶着少年继续向前走。

她四处看了眼，发现来抢饭的都是黑色头发，而负责发饭的那几个人，头发都染了颜色。

“姐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你是跟我回下街区，还是有别的打算。”

陆九霜瞥他一眼：“你不饿吗？”

少年惊喜：“你真的要带我去吃饭？”

陆九霜拖着他加快速度：“别再废话了，省点体力走路，哪里有吃的，往前带路。”她偏头看了眼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汤包。”少年咧嘴一笑，“姐姐你呢。”

“陆九霜。”她瞥了眼少年瘦骨伶仃的胳膊，“你多大了，有十六岁吗？”

“姐姐你这是在侮辱我，我还有两个月就十九岁了！”又问，“姐姐你应该比我小吧。”

陆九霜抽了下嘴角：“比你小，那你还叫姐姐？”

“这不是尊敬嘛，无论姐姐你多大，小弟都该叫你一声姐姐，其实我看你，最多也就十五岁。”

陆九霜天生娃娃脸，虽然个子高，但看起来却显小。

她摸了摸汤包的头：“不好意思，我你比大，是当之无愧的姐姐，你叫我一声姐姐不委屈。”

汤包尴尬地咳了声：“哦，那姐姐你多大呀。”

陆九霜一脸平静地回道：“上个月初九刚满的十九岁。”

汤包：“……”才比他大三个月，一副老阿姨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陆九霜带着汤包去中街区吃了顿饭，是一家开在路边的面馆，摊主也是普通民众，租不起商铺，因此只能在街上搭起棚子卖面。

她要了两大碗馄饨面，热腾腾香喷喷的面上铺着一个流心煎蛋，一端上来，她跟汤包两人便呼噜噜埋头开吃。

汤包受伤的是左手，不耽误吃饭。

吃完饭，陆九霜让汤包陪着她在城中转了转，顺便找活干。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在城中走了大半圈，陆九霜将月关城的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月关城有两家客栈，三家酒肆，两家茶楼，一家青楼，一家乐坊，还有许多小商铺，而这些地方陆九霜每家都去问了，都不需要人。

杂役也好，跑堂的也好，目前他们都不需要。

一圈走下来，她发现想找到事做，很难。

青楼老鸨甚至还对她说：“别说杂役了，我们玉春楼连姑娘和龟公都得竞选，不是什么人想来就收的。”

说完，她还一脸嫌弃地瞥了眼干瘪的陆九霜和满身挂彩的汤包。

陆九霜是高瘦类型的，不是前凸后翘的丰满型。

她虽然是冷白皮，即便是常年训练，在太阳下晒，皮肤也比常人要白许多，但她胸不大，加上她个子摆在那，衣服一穿，平板一个。

直到天黑尽了，陆九霜也没找到事做，她和汤包坐在中街区的一棵槐树下歇气。

两人静静地坐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而这一路下来，陆九霜发现了一大特点，这里一大半的人是黑色头发，一小半的人头发颜色各色不一。

比如酒肆掌柜的，明明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得也中规中矩，却是一头偏绿的闷青色，配上他那黝黑的皮肤，说不出的怪异。

在茶楼说书的说书先生，也是一头闷青色头发。

反倒是青楼那些人，几乎都是黑色头发。

她心中有很多疑问，想一次性问完弄清楚，想了想，还是别太急了，慢慢来吧。反正汤包话多，不知不觉间就能套出话来。

肚子倒是填饱了，然而住处却是个难题。

这里的客栈只有两家，一家叫有财客栈，一家叫灵云客栈，也就是红衣白发女人开的那家。

灵云客栈只对灵人们开放，普通人是没资格去住的。

有财客栈倒是面向所有群体，不管是什么人，灵人也好普通人也罢，只要有钱就能去住，但问题是太贵了。

陆九霜去问了，最便宜的客房一晚上也要五十银币。她就算不吃不喝，身上这点钱，最多只能住六天。

宗江他们让她在这里等，说是最多半个月，就会有人来接她。陆九霜做了做坏的打算，将时间拉长到一个月。

她身上这点钱，得省着花，一个银币要掰成两个银币来用，得保证够吃饭，起码不能饿死。

更何况，她现在身边还多了张嘴。

汤包一开始虽然是想打她坏主意，但被她打服后，倒是挺热心的，一路上为她讲解这里的情况，她都不需要多问，他自动就说了。

所以陆九霜决定，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带着汤包。

她站起身：“走吧，回下街区。”

汤包也跟着站起来：“走吧，唉，又该回去了。”

他小声叮嘱道：“姐姐你身上的钱币一定要藏好了，下街区混乱，切莫让人发现。虽然你能打，但架不住人多啊，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还是要小心才好。”

陆九霜笑道：“谢谢，我会小心的。”www.九九^九)xs(.co^m

两人并肩踩着月色往下街区走去，越靠近下街区，周围越荒凉，街道上空荡荡的，除了两旁阴森森的槐树，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

四周没有房子，是一片广阔的空地，街上堆放着各种垃圾，又脏又臭。

进入下街区的地界后，陆九霜立马感受到了不同，一个字，乱！

街区内乱哄哄的，有吵架声，打斗声、哭声……还有男女欢好的淫.靡之声，男人的低吼声，女人痛苦又愉悦的叫声，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又乱又闹。

越往里走，陆九霜眉头皱得越紧，一股臭气扑面而来。她“呕”一声，差点吐。

她捂着嘴朝臭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一条宽阔的河，在路的右边，河水两旁连树都没有，只在礁石缝里稀稀落落地长着些低矮的九死还魂草。

河面上漂着两具尸体，都泡得发胀了，水岸边有男人站着在尿尿，也有男女正躺在礁石上做晚间运动，水里面有小孩在游泳，岸边还有老人在洗衣服。

汤包为她介绍道：“那就是月亮河，也是月关城的护城河。我们平时喝的水，就是月亮河里的水。”

陆九霜：“！”

她忍着恶心往河边走了几步，只见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泛起层层白色沫子，随着男女运动发出的噗叽声，男人的嘘嘘声，她胃里一阵阵作呕，恶心得不行。

不堪的一幕刺激得陆九霜恶心头晕，她转头就想走，实在太难受了，视觉冲击太大。

汤包赶紧拉住她，并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姐你忍着点，慢慢就习惯了，我刚来时也不习惯。”

他指了指前面连成一片的草屋，“我住的屋子在西区，就快到了，姐以后就跟着我一起住，反正我占的那间草屋比较大，能住下两个人。”

陆九霜咬牙忍了又忍，最终揽着汤包的肩膀：“好，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她偏过头，尽量不去看河里肮脏的一幕。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巷子拐角处，快进入草屋西区时，汤包突然停下拉了拉陆九霜的胳膊。

正好一股浓烈刺鼻的臭味迎面扑过来，陆九霜顿住，咬牙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吐。

缓过劲后，她转头看汤包：“怎么了？”

汤包无奈又痛苦：“我们等下再走，他们现在正在打架。”

陆九霜听到了吵闹打斗声，并没当回事，打架嘛，她在行，都是没灵力的普通人，她压根不带怕的。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低调些好。

她和汤包站在了拐角暗处等着，准备等他们打完了再进去。

陆九霜听着各种嘈杂的声音，按了按耳朵，问汤包：“他们打架，巡逻队的也不管吗？”

“巡逻队的都是灵人，他们主要是为了巡防抵御妖兽，才不会管普通人的内斗。这里经常发生□□，每天都在死人，很多人为了抢夺地盘或者食物发生械斗，巡逻队的看见了便阻止一番，没看见就算了。”

陆九霜脑海中已经有了画面，差不多也能了解这里的情况了。

汤包小声道：“我先前和你说，让你当街区霸王的事，纯粹随口一说，姐你就当我放了个臭屁，别在意。下街区两千多人，并没什么街区霸王，不过每个区域都有领头人。”

他指了指前面连成片的草屋，“草屋分成了东西南北四个区，南区和北区的两个老大是亲兄弟，他们联手，没人敢惹。东区那边的人，一直欺负我们西区，东区老大经常带着人找我们西区的麻烦，几乎每天都要打架。我昨天参战受了伤，我们老大允许我今天休战一天，明天如果还打，我就又得参战了。”

陆九霜：“……”

打他妈个群架，还挺有仪式感，她竟然有点想笑。

来到医馆，陆九霜扶着他进去。

接好了断裂的骨头，少年左边胳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满身药味。

少年半挂在陆九霜肩上，抱着她胳膊吹彩虹屁：“姐姐，以你的实力，绝对能成为我们下街区的街区霸王。”

陆九霜皱眉：“街区霸王？”

陆九霜扶着一瘸一拐的少年，两人往中街区走去。

少年：“对呀，你想想，你统领着整个下街区的流民，那得多威风啊！”

陆九霜：“我他妈……”算了，不与傻逼论短长。

少年话很多，一路哔哔个没完。

负责发饭的是四个青年男人，他们已经发完了，正准备走。

其中一个正在收拾木桶，看模样三十来岁，胖胖的，穿着一身粗布短打衣裳，很抢眼的是一头奶奶灰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