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刀剑起飞，一直一圆、一动一静、一刚一柔，一正一侧。

虽是两招，但蕴含著无穷无尽的变化，不囊括了古往今来的刀法剑道，乃至大千世界的玄机禅理也尽在其中了。

林平之左手轻刀，右手薄剑，交叉成十，牢牢架住了猛然下劈的玄铁重剑。

刀剑交击，金铁震鸣。

‘锵——’一声，惊到群鸟慌飞。

林平之脚尖一点，倒飞跃空，避其锋芒，旋即信手挥击。

林平之眼皮狂跳，纵使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但还是感到惊艳不已。

初见时，这门草创的《混洞紫气录》还是粗糙的很，只是把几门互补的武功生硬拼凑在一起，到如今是真真正正的融魂贯通、自成一体。

这本是唐诗剑法中取自唐代诗人王维‘大漠孤烟直，长江落日圆’中的诗意所化的剑招，被其中暗含的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之道，被他改用在‘刀剑相杀’中，威力无匹。

任何人对上这门武功都会表示很头疼。

作为完善者之一的林平之，也不例外，但同样的，他对它的了解也比任何人都要深。

纵使令狐冲剑术超群，瞬间破了一招，挡了一招。

但下一息，就被他使出来了阴阳倒乱刃法，刀用剑法，剑用刀术。

匆忙之下，令狐冲不知是该用破剑式还是破刀式，连忙躲开了一招，却还是中了最后一招。

浩而不散，厚而不杂，精深玄奥，妙用无穷。

说到这，他突而重重咳嗽，大声喘起气来。

两人急忙上前，但稍稍止住的风清扬抬手制住他俩的脚步，道：“放心，我还没死。”

“风老，你伤重未愈，不得多沾油盐之物。”林平之关切道。

风清扬翻了翻白眼，“老夫活到这把年纪，吃少一口少一口，反倒是那小子年纪轻轻就贪杯好酒，才要多加管教。”

林平之笑了笑，看到他将欲起身的动作，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风清扬挺直了佝偻的腰背，看起来多几分精神焕发，但苍白无血的脸色还是显露出其欠佳的身体状态。

他努力站稳了脚，又踱了几步，虚浮无力，神色渐渐黯淡，仰天摇头道：“老天待我何其之薄啊。”

“风太师叔，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令狐冲上前宽慰道。

风清扬冷哼道：“报什么仇，我跟东方不败根本无仇。”

随即语气一沉，讷讷道：“相反我很是感激他，我练了一辈子武功就为了等这样一个对手。

可老天无眼，让我二人错过这么些年，虚度光阴，熬成一把老骨头。”

他的目光悠悠，不禁有摇摇头，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华山一战，已然在活下的人口中宣扬出去。

时隔二百多年，剑圣风清扬和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再行华山论剑。

两人交手一千六百余回合，战场也蔓延到了朝阳峰、玉女峰、石楼锋等峰头。

最终在第二天日出之际，两人一同使出压箱底的绝技，两败俱伤，可他因为力歇昏迷而告败。

在场众人无不为此扼腕叹息，风清扬的武功在他们心中，是一辈子都难以望其项背，与东方不败相比也是毫不逊色，只因年老力衰而落败。

可不论如何，纵使再来一次，结果也会是如此。

而这一战的结果，也成为了江湖乃至天下的一个重大转折点。

正如林平之所想，东方不败不会是因为无聊就心生颓废的人，在沉寂二十几年的他一直韬光养晦。

而世间上有什么能让勾动一位武林至尊、天下第一的百无聊赖的心，使他处心积虑，暗藏不发十数年的？

想到这里，林平之顿时汗流浃背，惊慌不已。

“这阵子有发生什么乱子吗？”林平之立马扭头望向令狐冲。

令狐冲紧皱眉头，“自从东方不败亲上华山后，白道高层的几乎死伤殆尽，黑道开始兴风作浪，四处生事，他们不止一次请求风太师叔出山，但被我挡住了。

奇怪的是，风头最盛的日月神教反而了订立一些规条去约束弟子，故而这些摩擦都限定在可控范围内。”

“朝廷上呢？”

令狐冲脸皮一抽，如果是近十年江湖最重大的事无疑就是华山论剑，而朝廷上最重大的事就是新君登机。

这位新君可谓千古奇葩，他的事迹可以令每个听闻后的人都咂舌不已，令狐冲觉得自己以前再混账，也比不上那位的十分之一。

“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林平之叹道。

“不会吧，这几年皇帝虽耽于享乐，但有朝上衮衮诸公的协助，大致上还算政通人和。”

林平之摇摇头，“就怕有人推波助澜。”

令狐冲亦是聪明人，立马惊呼道：“你是说东方不败？！”

“他的武功已经是天下第一，这是天下人都毋庸置疑的。他的权势也是冠盖武林，凌霸江湖。

到了这地步，他要么急流勇退，要么就更进一步，你说他是退呢，还是……”

林平之还有一句话没说，东方不败一心武道，绝不是个贪恋权势的庸碌之人。

但此界的武道之途，他已走到了尽头。

若风清扬击败了他，他自然会为了一雪前耻的专心武道。

但可惜的是，风清扬输了，东方不败立马故态复燃。

若他是个自甘堕落、愿意静守闺房绣花的，世间自然是风平浪静。

但显然，他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他是一个把野心刻在骨子里的男人。

世上已无人有资格和他论道，很自然地，他把野心转移到了权势。

或是那自信到几近自负的傲气，又或是百无聊赖之下寻找刺激的那颗心。

但无论如何，这花费了他二十余年来的算计布局，他绝不会半途而废。

“是我技不如人，给你丢脸了，太师叔。”令狐冲低头垂眸。

风清扬转而摇头，抚须长叹道：“若是一般人，你这身武功也是足够了，但你们要对上的是那个妖孽，差一点可就是差一条命了，切不可松懈大意……”

令狐冲扫了一眼胸前刺破的衣衫，叹了口气，当即长剑下垂，向林平之摇摇拱手。

但这时，一道黑影掠过，以迅雷不及掩耳砸在他头上，令狐冲往地一看，是一块油腻腻、又啃的精光的鸡骨头。

初晨曦照，金光四起。

“你这小子，白长一双招子，竟被这种雕虫小技给糊弄了。”靠坐在大青岩上的风清扬，一边用袍子摩挲着泛着油光的手，一边怒其不争的叫骂着。

“令狐兄也是一时大意而已。”林平之劝慰道。

“一时大意？老夫当初跟东方不败交手时，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就怕被他捉到破绽，一命呜呼。”

轰！

令狐冲一声喝道，脸布紫气，内劲勃发，气走周身，双手齐握的剑柄顿生无边巨力，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