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程安染开口，声音很很淡。

大概是因为肚子里有了孩子，她真的为母则刚，所以她现在看着唐亦堔，竟没有最初的委屈和痛苦，也不想去回忆离婚的种种。

很神奇的，明明是年龄跨度这么大的两个人，却能天南地北聊到一起去，程安染总有话题哄的爷爷十分开心。

只是这次，唐亦堔坐在了外围，没有坐在程安染旁边默默的陪着她，程安染也不会再一边和爷爷说话，一边精准的夹了自己爱吃的菜放在自己盘子里。

一家人的饭局，感觉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许晴芸忙着布菜，让程安染尝尝这个，尝尝那个，程安染和老爷子闲聊几句。

“你……最近好吗？”最终，唐亦堔打破了最初的沉默，在月凉如水的夜，问她。

是一直等到吃完饭了，老爷子催着两个人去院子里散步，两个人才单独相处。

这期间两个人望着月色，在初春的花园里走着，一时间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说的挺好也的确是挺好的，毕竟现在她什么也不缺，还有了孩子。

她刚才吃饭的时候不想被看出端倪，吃了不少。

这会儿胃里翻江倒海，根本就没说话的欲望。

唐亦堔手插在口袋里，紧紧的攥着拳头，深吸一口气，知道有些话不该问，但实在克制不住。

“你现在住再哪儿？住的还习惯吗？”

程安染脚步顿了下，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路:“是知道我住在哪里，所以才故意这么问的吗？”

程安染心思有些乱，且不想主动说什么。

唐亦堔紧张了一下:“伤的严重吗？”

程安染:“不严重，这不是都能走了吗。”

唐亦堔:“那你伤好了，还要继续住吗？”

程安染:“唐先生，你管的未免有点宽。”

一句话让唐亦堔俊逸的脸上表情有点挂不住，他放柔了声音:“我是为你好，你不是最在意事业吗，你——”

“你不就是觉得我和他有什么才离婚的吗？”程安染拢了下发道:“我真和他在一起，才该顺遂了你的意愿不是么，这样就代表你没错，你永远没错。”

她也不知道唐亦堔干嘛这样好言相劝，很奇怪啊。

相比较这种让人郁闷的规劝，倒不如讥讽自己几句。

比如——

‘看吧，果然被我说中了，还说你们没有奸情，才刚离婚就搞到一起去了。’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和那个野男人在一起？’

‘你还有没有廉耻，刚离婚就和出轨对象同居，实在令我觉得恶心。’

如果唐亦堔说的是诸如此类，她就可以死心的更彻底。

摆出这样善解人意的姿态，简直，简直——让她也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了。

“抱歉。”唐亦堔抿着唇，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我的病，不是你的错，是我——”

“别说！”程安染有些激动的打断他:“你倒不如让我觉得就是因为你认为我出轨造成的，至少好过让我知道，你的心半点……”

说道这里，程安染忽然戛然而止了。

半点什么？

半点没有为我敞开过？

这种话说出来，除了伤害自己还有什么其他的意义吗？

春风拂过，花香轻轻，程安染又觉得一阵想吐，她强行压下匆匆扔给了唐亦堔一句:“抱歉，我去洗手间。”

然后她转身快步离开，唐亦堔在她身后下意识的唤:“安染！”

程安染没有回头，直接冲回去。

好在许晴芸和唐老爷子都没在客厅，程安染直接去洗手间吐了一通。

吐过之后就好多了，程安染整理了一下才出了房间。

一出去，程安染迎面与提着行李风尘仆仆的唐逸风撞上了。

程安染愣住了，唐逸风看到她，一下子眼眶就红了:“嫂子，嫂子！你怎么和我哥离婚了啊，嫂子。”

程安染没料到唐逸风忽然回来，一时间手足无措。

“逸风。你不是、你不是快要比赛了吗，怎么回来了？”

唐亦堔这时候也进了房间，许晴芸、唐老爷子都出来了，见到唐逸风都很惊讶。

许晴芸瞪着眼睛:“你这孩子，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唐逸风眼眶红红的，倔的不行；“我说什么？我哥和我嫂子离婚这么大的事，你们也没有人告诉我！”

要不是他听到队内经理说起嫂子的事，他都不知道自家嫂子和大哥离婚了。

家里这么大的事，竟没有一个人找他说，他脑子乱的厉害，一时间想不开就回来了。

许晴芸尴尬的看了一眼唐亦堔和程安染，对唐逸风道:“逸风，别耍小孩子脾气，这事妈妈之后再和你说。”

唐逸风定定的看着程安染:“嫂子，我不要听妈说，我要听你说。嫂子，你是和我哥真的离婚了吗？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程安染被这孩子说的鼻子顿时酸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该怎么说呢。

说不是我不要你们，是你哥不要我了。

可现在的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别动了胎气。

程安染开口，声音淡淡的说道:“别误会的，我和他的确只是朋友关系，之所以住在他那里，是因为我前阵子伤着脚了，他正巧知道了。我新装修的房子还需要散散味道，所以才去他那里住，也方便和他商量关于工作上的事。”

唐亦堔常常觉得她太聪明，所以这会儿也只有无奈和酸楚:“我只是不明白，你住在他那里万一传出流言蜚语来，对你自身形象没好处不是吗？”

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住那里，为什么非要是他？

一顿饭，唐亦堔和程安染吃的都心猿意马。

如果是报复和挑衅，此时此刻你会不会又太平静了。

程安染的确很平静，因为这既不是报复也不是挑衅，她抿了下唇，觉得自己如果没有孩子也许会刺激唐亦堔两句，说点让对方难堪的话，但又想到如果没孩子，自己也不会住到方明徽那里，她便也就放弃了。

没有必要去做这些事，会去刺激对方，本身就表明了心里还在意。

那时候，两个人即使不说话，也会想相视一笑。

那种默契，现在想来竟那么令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