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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7-02章申伯诚籍田中

  • 作者:姬为毅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2-01-26 23:51:55
  • 字数:5458字

“是微臣虢季……”人群中,虢季子白缓缓出班,五体投地,跪倒在青石板上。

“唔,是大司马呀,”周王静语调拉得很长,“爱卿还有何事要奏?”

申伯诚惶恐无比,他知道,有周以来,除了国人暴动时期周厉王出奔的那十四年,籍田之礼是向来未曾荒废过的。哪怕是周成王之三监作乱,周穆王之于徐偃反叛,哪怕是共、懿、孝、夷四王之昏聩无道,也都在每年开春举行籍礼。难道说,籍田这个沿袭了两百多年的制度,就要在周王静手上戛然而止么?

不籍千亩,天下诸侯会如何看待周王室?戎狄蛮夷又会如何嘲笑周王室?后人又会如何抨击今日之事?大周列祖列宗若泉下有知,怕是会不再庇佑大周的国祚吧?大周今日摒弃籍田制度的危害,比起废长立幼、干涉鲁政来,怕是难分伯仲。

明堂之上,所有卿大夫听闻此言,都惊得目瞪口呆。

“是谁有本要奏?何不出班?”周王静面带愠色。

申伯诚心急如焚,他不愿这开年以来的辛勤努力白费,于是硬着头皮,出班要奏。

周王静早已看到,冷冷道:“大司空不必再谏,余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禀天子,臣以为,籍田之礼决不可无故而废!”虢季子白踌躇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直言劝谏。

“众卿若无事要奏,”周王静不甚耐烦,显然急着离开,“便就此退朝!”言罢,便要起身离席。

“天子且慢!”朝堂上,一个犹豫的声音传来。

众臣闻言大惊,要知道,这位大司马自位居九卿以来,在朝廷上历来沉默寡言,不论是建言还是献策,往往都不作任何表态,是出了名的闷葫芦。可虢季子白今日却大为异样,竟然犯颜直谏,实在是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周王静见是虢季子白开口,也觉罕见,便耐着性子问道:“大司马,此言何意?”

虢季子白道:“古者,大周天子耕籍公田,使之为天下万事之先,不可无故废之。”

“这……”申伯诚吃了闭门羹,无可奈何,只得退回班列。

此话掷地有声,明堂内的众卿大夫皆屏气凝神,不敢做声。

申伯诚听罢这番言辞,不由暗自叫好。虢季子白的谏言朴实无华,丝毫谈不上华丽,但难得的是情感诚挚,在场的史官已将此言如实记录,今后定会永载史册,彪炳春秋。起初,申伯诚还以为虢季子白的发言出自其父授意,但看在场太傅一党惊慌失措的神情,申伯诚心中早已有数,这番忠心耿耿的高论,虢公长父无论如何也教导不出。

“好个大司马,”周王静干笑两声,企图缓解尴尬的气氛,“你与方兴出使同归,倒也学得一口伶牙俐齿!”

虞公余臣面如死灰,赶紧出班,频频叩首道:“虢季口不择言,还请天子从轻责罚……”

“责罚?”周王静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大司马言之有理,余一人何必罚他?”

“多谢天子开恩,”虞公余臣如释重负,“这么说,天子决定恢复籍田也?”他此话刚问出口,便已然后悔不迭,连忙捂嘴退下。

周王静摆了摆手:“余一人并非执拗之昏君,臣下建言,又岂能不听?那岂不是自甘与夏桀、商纣同流耶?”

众人连忙高声附和:“天子圣明!”

“籍田之礼实不可废,”周王静避重就轻道,“然今太子染上重疾,乃是上天示余一人以灾殃,不敢不慎而又慎。故明日之籍田大典,恕余告假不临,还望众卿家奉大司空申伯为尊,替余籍田于千亩之上,钦哉!”

没想到,在虢季子白一番苦劝之后,周王静虽未废弃籍田大典,却依旧不愿亲临,下定决心破了籍礼成例。可眼看天子已然做出让步,众人哪里又敢再劝,只得山呼万岁,作礼称谢。

“大司马,”周王静又对虢季子白道,“如此,卿意如何?”

“这……臣不敢有异议!”虢季子白虽还不甘心,但见虞公余臣拼命朝他挤眉弄眼,也只得作罢。

“甚善,”周王静面带轻松,又喊尹吉甫道,“太宰何在?”

尹吉甫连忙出班:“臣在。”

周王静微微笑道:“太宰,你之文才天下闻名,余一人既无法亲临籍礼,便由你作祭文一篇,于千亩籍田之台上焚烧,以上祭皇天,下祀后土,如何?”

尹吉甫并无犹豫:“自当效劳。”

周王静来了兴致,又对尹吉甫道:“听闻太宰腹内经纶,可出口而成章,不妨在明堂上即兴作颂一篇,不知可否?”

这显然不是一个容易的任务,但尹吉甫终究是文采斐然,不紧不慢,当即应承道:“臣不才,愿意一试。”

周王静大喜,连忙命左右侍臣在明堂上摆下几案,准备好竹简笔削,供尹吉甫作颂使用。

朝上众臣见状,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满面愁容,有人幸灾乐祸,他们显然都心知肚明,周王静设下的这个“考题”,可绝不是轻易可以完成的任务。

此颂虽以籍田为题,但毕竟是天子不愿亲临现场的替代祭文,故而此颂既不能有损大周王室的权威,还要能平息臣民百姓的疑虑,其措辞行文都需斟酌周全。而在此基础上,还要短时间里保证辞藻华丽、韵律通畅,那便是难上加难也。

但尹吉甫却若无其事,他正襟危坐,略作沉思,便已然将第一简挥就。

虢季子白正待要说,只见身旁虞公余臣已经十分不自在,假意咳嗽,企图打断这位出言冒失的故交之子。

但虢季子白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道:“如今,天子决意中兴大周,重振先王之基业,又如何能废弃这最重要的籍田之礼?今日天子不籍千亩,便是使天地之祭祀匮乏,阻塞王畿万民之财路,从今往后,我大周凭什么向上天祈福,又凭什么役使民众也?”

周王静显然对此答案很不满意:“然太子重病,寡人难离寸步,奈何?”

虢季子白沉思许久,应道:“太子乃贵人之体,自有天相,定然无虞……”

“太子有恙,”朝会上,周王静道出了他不籍千亩的原因,“余一人无心籍田,今岁之籍田大典,便暂停一年罢!”

周王静冷哼一声,并不表态。

虢季子白并未之难而退,进而又道:“天子,民以食为天,民之大事在于农耕。天帝靠农耕供奉粢盛祭品,民众靠耕作繁衍生养,国之战事靠粮秣供给。君民和谐靠公田兴盛,财用增长靠农事奠基,国力之强靠陇亩维系。故而有周以来,历代天子唯农事为要务,春、夏、秋三时务农,冬季讲武,不辍农耕,不误农时,故而征伐则有余威,守成则有余财,这样才能得上天庇佑、民众拥戴,否则……”

“否则什么?”周王静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可申伯诚看周王静的态度,似乎已然下定决心,毫无回旋余地。再看朝中众臣,此时鸦雀无声,无人敢出头谏言。

如果仲山甫在场,这位朝中著名的诤臣定不会视而不见,他会力劝周王静回心转意。然而不巧的是,被称为“大周喉舌”的小司徒仲山甫如今正在齐国公干,并不在场。其余曾规劝过天子的召公虎、王子友、方兴等人,或告老,或就封,或被贬,早已不在朝中。至于太保一党的首脑尹吉甫、太傅一党的魁首虞公余臣,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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