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方大夫来楚国平乱，此事很快又会传回大周朝廷，芙儿是怕他早晚……”

但真正让她欢欣鼓舞的，还是方兴在夔国顺利守住熊雪强攻之后凯旋。芈芙自然不敢找方兴嘘长问短，而是一把抓来与其同归的姜艾，“盘问”起来。

“艾姐姐，快说说，你在夔国是怎么退敌的？”她迫不及待。

在芈芙看来，长兄熊霜重掌实权，次兄熊雪也没被赶尽杀绝，立下大功的幼兄熊徇也同意留在国都担任要职——没有比这更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艾姐姐，芙儿有一事担忧。”

“说起来倒难为情，”姜艾略带尴尬地笑了笑，“你那位呆头鹅方大夫，竟然让我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指挥守城，他倒好，倒躲在人家背后清闲。”

“让你守城？这是为何？”

“此乃小事……”姜艾俯耳密语一番，芈芙拍掌大笑。

“就这样？”芈芙略有失望，意犹未尽。方兴拖住熊雪乃是救驾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却不料过程如此乏味。

“人家料敌于先，何须交手？”姜艾的安慰倒是让她如沐春风。

又说了半夜闺话，二人皆心满意足地睡去。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次日早朝，熊霜兴致勃勃，准备封赏救驾有功之臣。

方兴身为大周大夫，自然不愿意领楚君赏赐。熊霜自不敢怠慢与他，奉他坐了次席，位于百官之前。“方大夫在楚国一日，便是楚人上宾！”

“你就别管为何啦，”姜艾似乎隐瞒着些什么，“总之方大夫的计策确是奏效。熊雪围城半日，却迟迟没有发起攻城，直到听闻乔多失守，便匆匆撤围。”

熊霜很是下不来台，芈芙知道长兄虽然不待见这位老将军，但如今熊雪叛乱未定，正是用人之际，想巩固君位，他离不开屈破败。

国君不愿明求，只是虚与委蛇：“莫敖乃是要职，累世由屈氏担任，非老将军其谁？”

“不必了，老朽昔日连令尹之位都懒得坐，我非贪图权位之人，国君另请高明！”

熊霜看他倚老卖老，早已把怨愤写在脸上，也不挽留，只是点了点头。

“老朽告辞！”屈破败倒是直来直往，他作了一揖，转身离去。

“不送！”熊霜没好气道。

芈芙对此深觉不安，屈老将军乃是楚国擎天柱。熊雪虽然退回封地，但当他若听闻屈破败辞官而走，想必很快就会杀将回来。届时君兄手中缺乏战将，如何能抵挡得住熊雪攻击。

果然，熊徇似乎能听到幼妹的心声，便出列禀报，把这厉害关系同君兄说了一遍。

“既然叛弟熊雪想打回来，那寡人奉陪到底，”熊霜不知从哪里迸发出豪情壮志，“也不用等他来，三日之后，寡人要御驾亲征其老巢新渐城！”

熊徇咋舌，也知无法再劝，值得悻悻不语。

国君心情不佳，朝会气氛也骤然降入冰点，很快不欢而散。

下了朝，熊徇便提议到乔多郊外送别屈老将军，方兴、姜艾欣然同意。

芈芙则是一脸沮丧：“当初芙儿历经艰难险阻，这才访到老将军，不料他不能为君兄所用……”

熊徇安慰道：“屈老将军本就桀骜不驯，国君又被软禁太久，二人性格皆孤僻，自然水火不容。”

芈芙闷闷不乐，随着众人车驾出了乔多城，在夕阳下同改回寻常布衣装束的屈破败依依惜别。

“老将军，”熊徇忧心忡忡，“你这一走，熊雪若来攻，又当如何？”

屈破败连连摇头：“昨日乃是追击良机，正可一战而毕其功。怎料那熊霜小儿昨日坐失良机，今日又想御驾去攻其城池。可战而不战，不可战而求战，真是蠢材！”

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蠢不可及，”老将军犹在骂骂咧咧，“荆王啊，你看看你的后代们吧……”刚说到这，他见熊徇和芈芙面色尴尬，转怒为喜：“没说你二位，小子小妞还是好样的！”

言罢，他仰天大笑三声，打马扬鞭，不知往何处去了。

夜幕将至，一众人马垂头丧气地准备回乔多城。

自从熊霜重新掌权之后，熊徇也正式结束多年在夔国的半流亡生涯，同小妹芈芙住回国都。至于方兴，自然被国君安排到乔多最好的管舍歇息。

熊徇道：“君兄若执意发兵去攻打熊雪封地，怕是火中取栗罢！”

芈芙叹道：“我们得尽快想办法劝劝他，新渐城乃是熊雪苦心营建，城高池深，比起乔多有过之而无不及。”

“君无戏言，”熊徇摇了摇头，“君兄虽生性懦弱，但脾气却倔得紧。他决定要做的事情，那可是驷马难追回也！”

芈芙眉头紧蹙，郁闷地看着夕阳渐渐下沉。

“芙儿要是生在寻常人家该有多好，”她心中难以平静，“为何要生在这君王之家？”

她最常梦到的场景，便是四位兄长孝悌友爱，共同宠爱他们的小妹妹，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惜，他却身在这南方大国的漩涡中心，祖辈、父辈为了君位嗜血残杀，现在又轮到自己的手足——以暴易暴的梦魇，何时是个头呢？

今日，熊霜便欲任命屈破败为莫敖，但出乎意料之外，老将军竟然一口回绝。

屈破败出列禀道：“国君，老朽将死之人，既然国君已经安然无恙，我也便告老还乡也！”

芈芙带着姜艾在侧厅旁听，她的眼神游离，心不在焉。

前任令尹熊雪反叛谋逆，于是熊霜便让四弟熊徇取而代之。虽说前几任令尹人选皆是由能征惯战的将领担当，今日国君打破先例，倒是有意而为之。

熊雪退兵的当晚，乔多城终于迎来短暂但久违的宁静。

“君兄似乎想从今往后把楚国军权牢牢掌握手中。”芈芙对姜艾耳语道。

对此任命，熊徇欣然接受，他倒历来不对行军打仗感兴趣。兄弟俩对于谁才是楚军统帅一事心照不宣——一个不想给，一个不想要，倒是默契得很。

令尹之下，三公之中还有莫敖、司马二职空缺。楚国官制本来就不完善，又经过数朝内乱，皆是国君一人好恶授官——时而令尹为尊，时而莫敖居首，无人知晓三公之职有何本质不同。

“瞧你这话说的，”姜艾向来以开芈芙玩笑为乐，“分明想问方大夫如何退敌，倒问起我来。”

芈芙羞赧难当：“艾姐姐别取笑芙儿，快说，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