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已经换回了顾绝尘之身，再留在军营中就不方便了，自己体面退出才是最好的办法。

出了军营，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留在会稽城看看热闹，毕竟这里至少还有两场热闹看，一场是越王宫阵法崩溃，一场是公子夫概窃得越国两名剑，只身而归。

“可是夫概已经被俘，如果换回去，吴人必将轻视于他，他哪还能重掌大权？”

“为什么要换回去呢？既然要成全他，就送他一场名声，让他在敌国，被俘的状况下，窃得越国神剑回归，如此，吴人非但不会轻视他，反而会视他为英雄。”

“如果你们大方，干脆将鱼肠也想办法给他那玩意可是近身刺杀的利器，随便找个厨子、花匠就能刺杀了君侯，你说夫概得到后会不会恶念陡生？”

给两人提了一个计策，顾绝尘便堂而皇之地将那蜃龙面具收了起来，将纯钧剑留在军营，然后不再停留，径直出了军营，对公子浅、姒赟的挽留不予回应。

“先生好计策，只是如果阖虞真的传位于夫概而不是夫差呢？”这时，姒赟问道。

“那夫差也不是易于之辈，更何况，血肉亲情，哪能说舍就舍。庄公为何宁愿选一个羸弱的幼子，甚至毒杀兄弟也在所不惜？父母之爱子，往往难受理智约束。”

至于铸剑，还需要两三个月，不急。

“你认为他们谁有吴人先祖仲雍、泰伯的气度，远赴异域，教化野人，重开一国？还不是只是在吴国那小小的泥潭中打滚，争来争去。”

这一番话，说得两人哑口无言。

果然，又数日之后，那浊煞阴雷阵自行崩溃，露出了被封锁数月的越王宫，而公子浅和姒赟只身入内，带出了越王允常之尸身和两把剑。

只是顾绝尘远远看着那越王允常的尸身，发现其身上尸气未散，显然先前肯定有变故，但具体是什么，却被两人遮掩。

又过了数日，一晚，会稽山上忽然大哗起来，无数越人军士往来不休，大索全城。

“再说，吴国继承宗周礼法，从来都是嫡长子继承制，夫概不过先王嫡子，按理，除非阖虞无嫡子才能轮到他。”

顾绝尘延溪而行，直至大山深处，这里风景秀丽，山势迤逦，是难得的美景，比他在纯阳道、鲁国、长江一带所见又是不同。

这里的景色秀丽，和缓，气候宜人，或许千百年后，又会如中原一般，人烟辐辏，热闹繁华。

延溪而上，溪流渐渐变窄，景色越发秀丽，元气却在渐渐增加，甚至野外的各种毒虫猛兽都身带元气，只是尚未修行。

一直走到若耶溪的尽头，这里是一座淡红色的山丘，山高百丈，上面生满了淡红色、赤红色、朱红色，各种深深浅浅的红色堇草。

看到这座山，才知道为什么被叫赤堇山，确实山如其名。

靠近山脚，便有越人武士上前，阻拦道:“这位客人，请回。”

“请帮我通知欧阳先生，就说上次拜托他铸剑之人前来拜访。”

那位越人看了看，上山通报去了。

片刻之后，一位青年下山而来，道:“贵客见谅，在下欧鼎，家父正在为贵客铸剑，不能分身，特遣我前来迎接。”

顾绝尘点点头，道:“是我有求于欧阳先生，岂敢怪罪。”

两人又说了几句，在欧鼎的陪同下，顾绝尘上了赤堇山。

这山上的建筑并不多，只有两三草炉，反倒是有一处用于冶炼的炼炉引起了顾绝尘的注意。

这炉子之下竟然燃着一缕地火，炉中不知道在熔炼着什么东西，烧的通红。顾绝尘来的时候，欧阳正在用力捶打着一根铁条，三尺余长，比秋霜剑长多了。

见到顾绝尘前来，他并未搭理，反而更加专心致志锻打着铁条，时不时洒出一点粉末，正是那陨铁精华。

接下来的日子中，顾绝尘推辞了欧鼎的款待，专心致志地看着欧阳打铁，看着他将三两陨铁粉末慢慢揉入那五金之英的剑身中。

这番锻打持续了半个月才完成。

接下来，每隔三天，欧阳都会将各一滴拜月银蛇和金焰蛇的精血滴在一直赤红的剑胚中，然后继续锻打。

就这样，两瓶精血用完，又花了近一个月。

此时，新的剑器胚胎已经基本成型，剑身修长，剑柄带刃共三尺有余，通体呈现微微红色，剑柄处是仿佛两条细蛇缠绕而成的花纹。

略一挥动间，阳和之气四溢，仿佛春日之光。

最后，当此剑成型之时，欧鼎拿来了一小桶寒气四溢的泉水，这时，顾绝尘才记起来他在伟水河还收获了一瓶癸水精华，连忙拿了出来。

最后，这一桶水通通给那剑胚焠了火。

淬火完成之时，这剑自行爆发出一股剑气，打破了那木桶，就要飞走，却被顾绝尘牢牢抓住。

法力一冲，就在剑上打下了自己的烙印，接下来，就要他慢慢祭炼禁制了，禁制越多，这剑的威力越大，使用越发得心应手。

再拿出来时，这柄剑已经变得平平无奇，但是顾绝尘法力运行却异常顺畅，仿佛这剑是经脉的延伸一般。

而且，以此催发剑气，自带一股阳和之气，对阴性法力另有克制作用。

拿到这柄剑，顾绝尘向欧阳施了一礼，对来拿剑之人从公子浅换为了眼前这少年道士，欧阳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显然先前有些猜测。

抚摸着这剑，顾绝尘爱不释手，这把剑是一把接近完美的飞剑胚胎，由五金之英和陨铁之精所制，法力运行顺畅无比，上手就能祭炼禁制。

而且，这剑锋锐无比，其中的金行元气至精至纯。更难得的是，里面有一股模模糊糊地灵性，这是那块石人之心带来的。

有了这股灵性，日后他想要将这件法宝祭炼通灵，就方便太多了。

得了剑，他再三向欧阳道谢，赞叹道:“欧阳先生的手艺不输欧冶子大师，日后想必能被人尊称一句欧阳子。”

“是你的材料好，样样皆是奇珍。我祖欧冶子能以寻常材料炼出湛卢五剑，我的手艺还有差距。”

“不过，你这剑胚已经臻于完美，虽然以阳性为主，却不是孤阳，五行阴阳齐汇，望你善待它。”

顾绝尘点点头，再三道谢后下了赤堇山，准备回返纯阳道。

来时是通过长江顺流而下，回去时他却不准备如此走了，反而准备一路翻山越岭，慢慢走，慢慢祭炼，争取在回到纯阳道前将此剑祭炼出两三层禁制，能初步使用。

这一路去，有山村、有荒野、有沼泽，但没有高山峻岭，都是丘陵地形，他的大致方向仍然沿着长江逆流而上。

路上也碰到过一些适宜修行的名山胜景，但大多要么有修士，要么有神灵占据，他也只能远远遥望而已。

一路上，他还在想两件事，一件是这剑该取个什么名字，再用秋霜不大应景，另一件事是，接下来，他该去寻找一个炼制剑匣的法门，炼制出一个剑匣用于养剑。

这是使用长剑的剑修发明出来的，用于养炼剑器，弥补剑丸修士能将飞剑收于身体中时时温养，而长剑不行的缺点的。

剑匣的炼制方法纯阳剑经中并没有，吕洞宾所用的纯阳剑并不需要养剑，那是大道规则所化，他的天生至宝。

因此，这东西需要他自己去翻，而且是到有价值的典籍中去翻。

这也就是史籍中记载，欧冶子为越王铸剑，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击橐；蛟龙捧鑪，天帝装炭；太一下观，天精下之传说的来历。

雨师、雷公、蛟龙、天帝这些，不过某些事物的具象而已。

顾绝尘知道，那肯定是夫概逃走，并窃走了胜邪、鱼肠二剑，越人正在大肆搜索。

闹腾了大半夜，越人一无所获，直到第二天、第三天，会稽城都封闭城门，却什么也没搜索到。

“对啊，胜邪恶气深藏，如果夫概再愤恨不平，必乱于吴国。”

虽然没有看到夫概本人，顾绝尘却有一种推动历史车轮滚滚往前的既视感，他这一去，吴国必乱，吴越千百年恩怨，必将更加激烈。

看了大半个月的大戏，顾绝尘决定不再停留，转而往赤堇山、若耶溪而去，准备找到欧阳铸剑之所，看看他如何铸造自己的剑器。

欧阳铸剑的剑庐在若耶溪深处，赤堇山之下，这里是原本欧冶子铸剑之所，盛产铜、锡，还有一口绝好的灵泉，龙泉。

“至于如何挑起他的恶念，很简单，你们兄妹两人谈话，话里话外透露，就说他之所以被坠上，就是因为夫差一方有人透露他的行踪，让他做炮灰趟路，夫差那二十多人才有机会出城。”

“等他回归吴国后，你们又将这话传到整个吴国，吴人必同情夫概而鄙视夫差，可吴王阖虞却一定会维护自己的儿子，这不就是鲁国庆父之乱的开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