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家常一般。

沈奴一一答了，心下却有些惊疑不定，方才听傅昀堂的口吻，他们来这应该是有正事，可陆清臣聊了这么久，竟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是挺久的，有半个月了。

陆清臣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放假了怎么不回去住？”

等他进了不远处的包厢，过道休息区就只剩两个人，沈奴斟酌了下措辞，用了最烂俗的开场白：“陆先生，好久不见。”

好在，陆清臣并没有揪着方才的一幕不放，又问起她最近的生活和学习。

灯光下，男人皮肤白皙，但不会给人奶油小生的羸弱感，反而因为挺拔的眉骨和深冷的眼神，凸显出成熟男性的禁欲魅力。

“跟同学一块来的？”这句话，他问得很随意。

她不免要往别处想。

视线里，是交叠在一起的西装裤管。

男人的黑皮鞋锃亮，深沉的商务款式。

男人愿意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总不能是因为闲得无聊。

尤其是像陆清臣这样惜秒如金的生意人。

“我出来太久了，同学找不到我肯定要着急。”沈奴尽量把话说得不着痕迹。

“我们班班长过生日，在这请吃饭。”但沈奴却有些紧张，生怕他端起长辈的架子教育她‘早恋’问题，主动解释：“刚才那个人我不认识，今天第一次见。”

陆清臣收回视线，寻声瞅去，来人是华清的一个合作商，他正面相迎：“杨总。”

话落，对方递过来一根烟。

生意圈认识陆清臣的都知道他不吸烟，但这是男人交际的手段，吸不吸是一回事，递不递又是另一回事。

没想到陆清臣伸手接了过去。

杨总愣了一下，回神后笑着举上打火机，陆清臣偏头就着他的手点燃那根烟。

“陆总这是有烦心事？”杨总的态度谦恭，嘴上的漂亮话一套一套，“能让陆总烦心，那肯定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解决不了的难题。”

烟雾缥缈，模糊了陆清臣的眉眼，落在女孩背影消失处的目光，格外讳莫如深。

……

沈奴正准备回包厢，余光瞥见蓝佳怡的身影。

脚步跟着滞缓，下一刻，转身跟过去。

蓝佳怡拉开格子间的门，就瞧见倚着盥洗台站的沈奴。

她愣了一下，想起那日在机场踢翻骨灰盒的场景，后来一连好几晚都做噩梦，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真是晦气！”蓝佳怡反脚踢上门，高跟鞋重重踩在地板上。

旋即，沈奴的声音传来：“你还欠我奶奶一个道歉。”

蓝佳怡被她兴师问罪的架势气笑，“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不知道那是骨灰盒，哪有人出门把骨灰盒带来带去的，我要是早知道，我才不会碰那种不吉利的东西！”

听她如此不知悔改的话，沈奴眸光越来越冷。

“你知道人死后，灵魂会附在骨灰上么？你那天踢翻奶奶的骨灰盒，她在梦里告诉我她很介意，要去找你算账呢，这段时间晚上睡觉，有没有感觉有人站在你床头看着你？”

说着，沈奴忽地靠近蓝佳怡，“你知道我奶奶是跳楼身亡的吗？你知道她死时什么样吗？”

蓝佳怡本来就心有余悸，顺着沈奴的话，脑海里浮现一些恐怖的画面。

这时，沈奴忽然看向她的身后，不可思议地喊了声：“奶奶！”

“啊！”蓝佳怡被吓得跳起来。

转身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顿时涨红一张脸，“你有病啊！”

沈奴轻笑，“这么害怕？那你以后都要小心了，指不定在你洗澡或是睡觉的时候，我奶奶就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等着你道歉。”

“……”蓝佳怡又气又怒。

包厢里。

安欣正和两个关系好的男生划拳，扭头看见沈奴坐在沙发里发呆，周遭喧嚣热闹，而她却像是被屏蔽在另一个时空，安静得有些孤独。

到底都是高中生，家里管得严，十点就散了场。

沈奴和安欣用轿车软件叫了车，站在潮会所门口的柏油路上等。

安欣低头选自拍要发朋友圈，时不时问沈奴好不好看，沈奴低头认真地给出建议。

忽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两人脚前。

沈奴抬眸，看见熟悉的车型，微微一怔。

安欣却以为是叫的车到了，正要拉着沈奴上车。

但后面的车窗却徐徐降落，露出一张成熟禁欲的男人脸。

安欣脚步停滞，听见车上那人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说：“上车，送你回去。”

她当然不认为对方是要送自己，她又不认识，转头去看沈奴：“你认识的人？”

“他是……我家里人。”

沈奴缓过劲儿，坦诚介绍，在她看来，陆清臣确实勉强算她半个家里人。

“这是我同桌，安欣，我们叫了车，应该快到了。”

陆清臣朝安欣点了点头，虽然表情冷淡，却又显风度有礼。

然后又看向沈奴，没有再说话，也没吩咐司机开车。

男人的目光又深又黑，那种黑是阅历积累到一定程度而不再显露情绪的一种平静，这种平静叫人如芒在背。

安欣在对方的注视下越发局促，却又生出一股奇怪的想法，好像服从他、按着他的意愿行事才是对的。

“要不，我把订单取消，我们坐你……叔叔的车回去？”

她知道沈奴没有父母，只当这所谓的家里人是沈奴的什么叔叔之类的。

毕竟年纪摆在那里，这男人一看就是家里的长辈。

“正好这么晚了，打车其实也不安全，我看过很多网约车谋财害命又劫色的新闻，坐你叔叔的车安全。”

说着，帮沈奴拉开后车门，随后自己钻进副驾驶。

沈奴：“……”

因为重新融入高中生活，她的头发也扎成了马尾，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披散着，或是轻轻一挽。

忽然一道响亮的‘陆总’传来。

见对方表情未动，她顺势站起身：“我先过去了。”

然后转身离去。

傅昀堂说完，又瞅了沈奴两眼。

陆清臣倚着沙发背，就这么注视着她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学习压力大，女孩子的身材比复读前更苗条了一些，身上穿了条七分牛仔裤，一双腿又长又直。

长款的长袖收腰衬衫，衬得她十分高挑。

听着熟悉的沉缓嗓音，沈奴莫名有股久违的感触，静默了片刻，她说：“我有个室友也不回家，正好跟她做个伴。”

陆清臣抬眼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