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子渊目送着欧阳剑耀的背影渐行渐远，期间一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万分，好像是有成千上万只羊驼从他的心田疾驰而过，致使他的小心脏一直在“扑通扑通”、一蹦一蹦地活蹦乱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中蹦出来似的。

直至欧阳剑耀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时，欧阳子渊这心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就连心里的大石头也是在这个时候落了地。

那红扑扑的脸颊就像是被心狠手辣的烈日骄阳灼烧了一样，简直红得不成样子，想来一定是愤懑到了极点，所以才会是这般的面红耳赤、满脸通红。

欧阳子渊如此肆意妄为又明目张胆，竟将欧阳剑耀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又叫欧阳剑耀如何能忍？！

他的双手于不知不觉间紧握成拳，就像是在心里藏了一座纯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愤怒火山，滚滚岩浆随时都有从中喷涌而出的可能。

“叔父慢走。”

“嗯。”欧阳剑耀迈着沉着稳健的步伐走到欧阳子渊身边，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方才百鸟争鸣，宛若天籁，可是你所为啊？”

欧阳子渊低了低头，惭愧一笑，略显不好意思地伸出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道：“方才正修炼通灵术，却不料一时失了分寸和力度，让叔父见笑了。”

他现在只盼着算术阁的阁主能趁早收到消息，赶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是。”欧阳子渊毕恭毕敬地伛偻着身子，双手抱拳道，“叔父的谆谆教诲，晚辈铭记在心。”

“嗯。”欧阳剑耀心满意足地轻声一笑道，“我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就不在你这里久留了，你好好练。”

鸟儿们飞了一天，总算是在夜深人静之时赶到了龙虎山上的算术阁。

它们也不管黑夜白昼，更不管里面的人究竟睡着没有，径直盘旋在算术阁的上空，不由分说地叽叽喳喳起来，搅得里面的人不得安宁。

就连擅长遁地术、躲在地里的曹公奕都愤愤不平地从地下钻了出来，指着天上的鸟儿大骂道：“你们有病啊！三更半夜的聚集在这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们再不走，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欧阳剑耀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轻声笑笑，安抚人心道：“修炼术法切忌心浮气躁，一定要静下心来，徐徐图之，明白了吗？”

“那……那它们，说了啥？”

艺术家暗暗喘了一口气，毫不避讳地坦言相告道：“是子渊让它们来告诉我，说是他已经知道了异术家的身份，希望与我当面一叙，让我去帮他的忙。”

“欧阳子渊？那小子？”曹公奕显然抓错了重点，随即便是思绪万千、浮想联翩，似乎是在想着自己和他仅有的一面之缘。

欧阳剑耀大开大合地把手一挥，驱散了盘旋在算术阁上成群结队的鸟儿，进而当机立断道：“子渊随时都有面临危险的可能，事不宜迟，我必须即刻动身。”

“哦！好！”曹公奕这样一口答应着，只知退到一旁，为艺术家让出一条路来，却不知关切他的身体或助他一臂之力。

眼看艺术家马上就要匆匆离去，但就在这急如星火、刻不容缓的危急时分，王泽却是不知从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冷冷道：“阁主。”

艺术家被王泽一把喊在原地，愣是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他担心王泽又要阻止自己去救欧阳子渊，所以迟迟不敢面对他。

但随着王泽的逐步逼近，艺术家还是不得不转身回头，识趣地与之打招呼道：“师父。”

毕竟是上了年纪，王泽苍白无力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憔悴和沧桑。

虽然他满脸都是一副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镇定神情，但岁月在他面庞上所留下的痕迹却是显而易见、无法消磨。

“阁主又要走吗？”王泽辞色锋利道。

“事关重大，子渊有难，我不得不去，还望阁主成全！”艺术家真心实意地恳求道。

但王泽实际上也并未劝阻他，而是平心静气地点了点头，幽幽从嘴里吐出几个字道：“嗯，你且去吧。”

艺术家的心中一阵触动，怔在原地愣住良久，迟迟反应不过来。

他的胸膛起起伏伏，显然是在微微喘着粗气，进而怯生生地试探道：“师父……”

王泽更进一步地下令道：“带上公奕和仲贤，以及龙虎山上的一干人等，一起去。”

艺术家的心弦一紧，进而疑惑不解地问：“师父这是为何？”

王泽捋了捋三尺白须，有条不紊地娓娓道：“既然是到了做了断的时候，就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自打我收你为徒的时候，你身子骨就一直不好，仲贤的医术妙手回春、举世无双，带上他，我好放心。”

艺术家忧心忡忡、惴惴不安地顾虑重重道：“可是师父你……”

还没等艺术家把话说完，王泽便是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挡在面前，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言语道：“我毕竟上了年纪，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帮你，留在龙虎山上安享晚年，反倒是个明智的选择。我知道你是有大志向的人，小小的算术阁困不住你，你此行下山，务必一击即中，我就在阁中等着你的好消息。”

艺术家感天动地之下，已然是感激涕淋，甚至激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那帽檐之下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却也能隐隐约约在其中听到一声声啜泣。

艺术家无话可说，又不知该如何感恩王泽多年以来的教导，便只好在皎洁如雪的月光下，对其行了跪拜之礼，以示感激。

……

第二天，欧阳子渊趁着欧阳剑耀外出办公，偷偷跑到他的茶室里。

茶室里的柜子上摆满了各种举世闻名的茶叶，公孙仲春的良蛊也一定藏在这里，这是欧阳子渊的猜想。

他翻箱倒柜、东翻西找，好在最终总算是精确无误地找到了装着良蛊的匣子。

但是这样的匣子数不胜数、不计其数，也不知当初公孙仲春究竟送了他多少，而今竟是占满了整整一面墙。

但好在欧阳子渊已经学会了公孙仲春交给他的异域风情，只要他奏响此曲，到底哪个匣子里藏了金蚕蛊，自可一见分晓。

于是乎，欧阳子渊横着笛子置于嘴前，奏响异域风情。

当奇异的乐曲响起，其中果真有一个匣子蠢蠢欲动。

只见这个匣子忽然自己打开，当即就吸引了欧阳子渊的注意力。

欧阳子渊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地把视线转移到这个匣子的身上，同时也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欧阳子渊持续奏响这首异域风情，果真有一只绿色的毛毛虫蛊从地面缓缓爬出，只不过怕在这副毛毛虫蛊的皮囊下，还藏着金蚕蛊的躯壳而已。

欧阳子渊就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似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希望的曙光，进而抓紧冲上前去，用另一个匣子把它抓了起来。

欧阳子渊淡然一笑，然后就带着这只良蛊逃之夭夭、溜之大吉，急急忙忙地跑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欧阳子渊一出茶室，就眉梢一紧，当即就察觉到了一丝情况的不妙。

因为他分明感觉到，后面显然是有人在跟着自己！

这便意味着，欧阳子渊的行踪已然暴露！

此言一出，曹公奕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逐渐凝固，而后再也笑不出来，为自己的愚昧无知和孤陋寡闻汗颜。

曹公奕正这样说着，俯身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头，眼看就要用它砸向天上叽叽喳喳的鸟儿，但就在这十万火急、迫在眉睫的千钧一发之际，艺术家的声音却是传入了他的耳畔道：“住手！”

曹公奕追随着动静的方向望去，这才赫然发现，是艺术家匆匆赶来，吓得曹公奕当时就丢掉了手上的石头，进而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恭恭敬敬、沉静内敛道：“阁主。”

欧阳剑耀的瞳孔都放大到极致，感到瞠目结舌、大吃一惊，而后更是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极为不悦的怒色。

艺术家站在曹公奕身边，望着天上熙熙攘攘的鸟儿，也能听得懂它们讲话。

曹公奕见艺术家在这儿，便赶紧抓住这些鸟儿的过错打小报告道：“阁主，这些鸟不知发了什么神经，成堆成堆地聚在我们算术阁上，我怕它们吵到你休息养伤，正想把它们给轰走呢！”

“它们不是发神经。”艺术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道，“它们是受人之托，过来给我送消息的。”

于是欧阳剑耀径直快步疾走而去，门也不敲地找上了欧阳子渊，猝不及防地喊了他一声道：“子渊。”

欧阳子渊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回过头，看到欧阳剑耀正朝这边徐徐走来，便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地与之打了个招呼道：“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