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先生明鉴，晚辈绝无嫌弃锦花的意思！”欧阳子渊着急忙慌地矢口否认道，生怕引来上官云仙的误解。

而上官云仙则是在耸了耸肩膀的同时，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道：“我何时有这么说过了？你可不要庸人自扰才是。”

“我也没想到月红为了能有自己的子嗣居然会向公孙世家求取这种邪魅的蛊毒，只是她身为一族之长，总是有着迫不得已的苦衷。”上官云仙有条不紊地娓娓道，“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月红她最是好面子。我与月红成婚多年而难有子嗣本就已经惹人非议，倘若她的肚子再无半点反应，怕只怕日后也会传出一个不孕不育的臭名，如此一来，绝非是月红所希望看到的结局。”

“可是这样对锦花不公平……”欧阳子渊用一种略带哭腔和悲怆的声线，心如刀割地说，“锦花是那样的天真烂漫、冰雪聪明，可你们居然要她这一辈子都承受麒麟蛊所带来的反噬之苦，你们可曾有考虑过锦花的感受？难道上官族长当初用麒麟蛊怀胎十月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反噬之力发作的这一天，她该如何自处吗？”

欧阳子渊的心弦一紧，愁眉莫展道：“上官族长怎会糊涂至此啊……”

他的眼神当中亦是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不安的神情，但这一抹慌张的神色稍纵即逝，只在他的眼眸之中停留片刻，便已经如同过眼烟云般消散不见、不复存在了。

他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孤苦而又无助地望向紧紧攥在手里的解药，心中更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这是月红让公孙世家配置的解药。”上官云仙更进一步地解释道，“只可惜如今系铃人也无法解铃了，这解药唯有压制反噬之苦的作用，却无法根治。好在月红让公孙世家准备了不少，能够让我们家中常备，以保锦花性命无虞。”

欧阳子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随即便是被辩驳得无话可说、无力反驳了。

上官云仙身心交病、心力交瘁地长叹一口气，进而不紧不慢地凑上前去拍拍欧阳子渊的肩膀，愁眉不展地安慰道：“起初我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心乱如麻、万念俱灰，可如果是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能够做到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

此言一出，欧阳子渊便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就跟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阵明显的抽搐。

紧接着，上官云仙于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气，并故作高傲地直起身子，挺起腰板，而后更是拉长了声线，语调逐渐上扬，干脆用一种慵懒的声调，悠哉悠哉地坦诚相待道：“我只是希望你振作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要叫他人看出了端倪。虽说这麒麟蛊没有根治的解药，但只要调养得当的话，还是能让锦花安然无恙地度过余生的。”

“可倘若往后的日子里都要仰仗这解药的话，岂不是把锦花当成了药罐子来使？”欧阳子渊忧心忡忡、追追不安地问。

“药罐子又如何？”上官云仙理直气壮地说，“只要锦花平平安安、性命无忧，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里便踏实。”

欧阳子渊对上官云仙的言语充耳不闻，只是呆呆地望着解药良久，却始终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似是迟迟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欧阳子渊皱着眉，苦着脸，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把锦花一辈子留在自己的身边，未免太过极端，可如此行径，的确是最稳妥的一种方式。”

上官云仙轻蔑一笑，不屑一顾道：“子渊当真以为，做一只笼中鸟、金丝雀，是锦花所愿吗？”

欧阳子渊的心中一阵触动，进而面露难色，满脸愁容，脸上的表情可谓愈发难看。

上官云仙潇洒自如地挥一挥衣袖，神色自若地抛言道：“锦花已经长大了，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处处受制于麒麟蛊，被拘束于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我只是想让锦花知道，即使她身负麒麟蛊，也照样能活得与他人无异。她现在尚不知晓此事，可我希望她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太过在意。因为有没有这麒麟蛊，她都过着与常人无异的生活。”

欧阳子渊钦佩不已地望着上官云仙，这一时之间竟是对其刮目相看。

他暗暗喘了一口气，在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过后，由衷感慨道：“先生的胸中自有丘壑，其雅量竟不能单一论之，此番……是晚辈的格局小了。”

上官云仙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笑意，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月红身为一族之长，这一生几乎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她既要顾家，又要处理族中事物，所以为人处事起来，总归是小心谨慎了些，不敢让锦花冒此风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生怕锦花在外遇到危险，出现什么意外。可我却不这么想，因为我知道有你陪在她的身边，是一定不会让她身陷险境的。”

欧阳子渊一听，就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倏的一亮，进而伛偻着身子，诚惶诚恐地双手抱拳道：“先生大义，晚辈定不负所望！”

上官云仙淡然一笑，有条有理地以理服人道：“我固然和月红一样，希望锦花平安顺遂、安然无恙，可我更希望她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在平平安安的同时，又可以幸福快乐。起初我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之计，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原来这其中的突破口，在你。”

上官云仙一边这样说着，还一边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地把注意力放到了欧阳子渊的身边，倒是使得他在一时之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欧阳子渊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似是有些受宠若惊、难承其重。

他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道：“按理来说，锦花应该时时静养才是，跟着我四处闯荡，只怕是不妥。更何况麒麟蛊既是无药可解，我把锦花带在身边也是爱莫能助、无计可施，这一路颠沛流离、风餐露宿，唯恐怠慢了锦花。倘若因此而加剧了她麒麟蛊发作的频率，那我一定是万死难辞其咎的。”

上官云仙满脸都是一副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镇定神情，进而别有深意地轻声笑笑，兴致勃勃道：“近日我跟月红正是因为锦花而闹的矛盾，她主张把锦花一辈子都留在上官世家，留在自己的身边，因为她坚信，唯有如此，才能确保锦花的安全。”

欧阳子渊摆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臭脸，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进而表示赞同地附和道：“说的对，只要锦花平平安安就好……”

上官云仙稍稍抬头，意味深长地瞥了欧阳子渊一眼，进而猝不及防地语出惊人道：“我知道我不该为月红说话，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不要怪她。她动用麒麟蛊也是无奈之举，万事为了锦花，她如今心中亦是满怀歉意，所以才会对锦花格外的小心翼翼。”

上官云仙板着一张冷漠无情的脸，面无表情道：“我也是前不久才刚刚知晓此事，月红之所以事事束缚着锦花，正是害怕她在麒麟蛊的负面影响下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才总是想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以便随时可以喂她服下解药。”

欧阳子渊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状态，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进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冷冷道：“先生言重了，且先不说我本就没有责怪上官族长的资格，就她那秉性，我纵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万万不敢把事情怪到她的头上。上官族长虽让锦花承受了麒麟蛊的反噬之苦，但她对锦花的处处关照，我也是看在眼里，深有体会。为人父母，总是充满了太多不易。锦花如此，想来上官族长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上官云仙心潮起伏地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欣慰一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月红她也是太过忧心锦花，所以才不敢把照料锦花的事情假手于人，等到有朝一日她想明白了，自会把锦花托付于你的，你就放心好了。”

欧阳子渊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犹豫不决、左右两难的复杂神情，其神色愀然，面色凝重，简直难以用言语去形容。

上官云仙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一筹莫展、怅然若失地说：“月红也是为了诞下子嗣，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子渊，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追究她的责任了。其实她也时常因为此事而懊恼不已，归根结底，她始终是锦花的妈妈。锦花身为她的亲生骨肉，她又怎么能不心疼呢？”

欧阳子渊闭了闭眼，到底是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