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子渊挣扎着表情，口中止不住地发出一丝又一丝奇怪的呻吟和惨叫。

他不光脸上的表情拧成了一团，就连上面的褶皱都堆到了一块儿。

听到这里的老人家不禁发出一阵和蔼慈祥且又格外爽朗的笑声。

他一手伸出中指和食指，上上下下地冲着欧阳子渊点来点去，道：“有趣！有趣！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欧阳子渊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使尽九牛二虎之力地揉搓额头上的魂魄图腾，尽管几乎要搓下来一层皮，也还是无异于担雪填井、徒劳无功！

一听这话，欧阳子渊的眼神当中便是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不安的神情，但这一抹慌张的神色稍纵即逝，只在他的眼眸当中停留片刻，便已经如同过眼烟云般消散不见、不复存在了！

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老人家，只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进而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颤抖着声线，问：“前……前辈如何知晓？”

老人家看得哈哈大笑、眉飞色舞，觉得甚是有趣。

随着欧阳子渊仔仔细细地定睛一看，已然是瞠目结舌、大吃一惊，就连瞳孔都放大到极致，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欧阳子渊于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气，进而手忙脚乱地来回抚摸着自己额头上的印记，语无伦次道：“这……这是什么东西！我额头上怎么会有这玩意儿！还抹不掉！啊！”

他再把手这么一挥，使得虚无缥缈的圆镜化作一缕仙气消散天地，在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过后，才有条不紊地娓娓道：“凡历经搜魂之术的洗礼者，额头上都会出现一道魂魄的图腾，这道印记就是你经历过搜魂之术的最佳证明。我劝你啊，别试图抹去这道印记，经受了百虫噬骨、万蚁噬心之痛好不容易才换来的搜魂之术，若是教你就此抹去，那岂不是白白浪费？”

欧阳子渊睁大了双眼，就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似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希望的曙光。

他慢慢悠悠地把手放了下去，眼神下瞥，道：“原来……原来这道印记是搜魂之术带给我的。难怪，难怪，难怪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自己额头上有这么个东西，因为它偏偏是在今时今日才刚刚出现的。”

老人家在耸了耸肩膀的同时，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进而潇洒自如地把手从面前一挥而过，随手变出一面镜子置于欧阳子渊的面前，道：“你看看你自己的额头就知道了。”

“嗯……”老人家一边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一边在欧阳子渊的面前来回踱步道，“命定之人，理当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看来你已经有所领悟，想来与那异术家，终有抗衡之日。”

欧阳子渊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逐渐凝固，进而就跟翻书似的突然变了脸色，心生疑惑道：“前辈也知道异术家？”

老人家冷笑一声，进而拉长了声线，语调逐渐上扬，并用一种慵懒的声调，悠哉悠哉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连你都知道，难道还不知道那臭名昭著的异术家？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把我当成一个闭目塞听的糟老头子了？”

“嗯？！晚辈不敢！”欧阳子渊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而后神色慌张地匆匆解释道，“晚辈只是没有想到，前辈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算术阁上还有前辈您这样的一位高人，此乃算术阁之福！”

老人家轻声一笑，满脸都是一副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镇定神情，好像是对此不以为意。

他暗暗喘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地调侃道：“真是个机灵的小子，你这随机应变的本事倒是跟你爸颇有几分相似。”

此言一出，欧阳子渊就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倏的一亮。

他出于本能地上前一步，不敢相信地为之一震道：“前辈还认识我父亲？”

“岂止是认识？”老人家轻蔑一笑道，“欧阳剑荣的声名远播、名声大振，放眼当今，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悟性极高、术法超群，不管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天下术法尽在他的掌握。我也因此十分欣赏他这个人才，好几次都有意向将他收入门下，做我的徒弟呢。”

欧阳子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其眉头紧锁，好似密密麻麻的荆棘丛生，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他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黯然神伤道：“没想到前辈跟父亲还有这段前尘往事，可怜我身为他的儿子，对他却是一无所知。”

欧阳子渊一想到自己的父亲英年早逝，心中不免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而后更是于不知不觉间湿润了眼眶。

那噙着泪光的眼眸隐隐闪烁，好似漫天星辰般熠熠生辉、闪闪发光，仿佛是有星罗棋布、不计其数的泪水即将从中夺眶而出，而且随时都有水漫金山、洪水泛滥的可能。

老人家好像看出了他的难处，便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平心静气地安慰道：“这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那异术家行凶作恶、卑鄙无耻。你若真想告慰你爸的在天之灵，就做好自己手头该做的事情，不要辜负那些对你抱有期望的人。”

欧阳子渊在不经意间跟老人家对视一眼，心中却是一阵极大的触动。

他含情脉脉地凝视着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老者，只觉得他身上有一股不可名状的亲和力给人以满满的安全感，这便使得欧阳子渊顿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这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欧阳子渊看似是一脸的云淡风轻、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惊涛骇浪。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纠结神情，进而面露难色，满脸愁容，脸上的表情可谓愈发难看。

他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飘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来回转动，迷离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深思熟虑、权衡利弊过后，竟是直接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道：“多谢前辈开导，晚辈感激不尽！”

老人家不紧不慢地将欧阳子渊扶了起来，轻声细语地开口道：“你爸这一生威名赫赫，结交过术士界不少的能人异士。不单单是过去，时至今日仍然有很多人记得他的威名。子渊，异术家在你还小的时候就让你痛失父爱，可这并不能代表你爸他不爱你。生而为人，欧阳剑荣是你的父亲，也是术士界的英雄。”

欧阳子渊的心弦一紧，张皇失措地喃喃自语道：“我的父亲……是英雄……”

“哦？”老人家当即就提起了一丝兴趣，格外好奇地问，“如此说来，你的意志力倒也算是坚韧不拔、很是顽强。”

欧阳子渊低了低头，惭愧一笑，略显不好意思地伸出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道：“前辈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只是世人都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晚辈既身为命定之人，这点苦难，总是要受的。”

老人家轻声笑笑，兴致勃勃地打趣道：“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啊，那人给你种下搜魂之术的时候，难道你不曾察觉到你额头上有一阵强烈的灼烧感和刺痛感吗？”

欧阳子渊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摆出一副人畜无害、想当无辜的模样，进而嘟囔着嘴，呈现出一副觍颜的神情，道：“许是晚辈当时因疼痛难忍而晕厥了过去，所以才未曾察觉到这图腾留在了晚辈的身上。只是这搜魂之术实在教人难以忍受，晚辈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才有胆量接受搜魂之术的洗礼。可它所带来的伤痛，晚辈却是万万也不想再历经第二次了。”

欧阳子渊更把脑袋往下垂了一些，进而皱着眉，苦着脸，毕恭毕敬道：“前辈终究是前辈，单凭您年长于我来说，我还是得唤您一声前辈的。”

欧阳子渊的寥寥数语再度把老人家逗得开怀大笑，倒是使得老人家对这位命定之人也更是多了几分欣赏。

老人家长舒一口气，兴趣盎然地笑道：“怎么？你在经历搜魂之术的洗礼之前，难道事先未曾有人与你提及过它的恐怖之处吗？”

“自然是有的。”欧阳子渊点点头，振振有词道，“晚辈的叔父就事先与晚辈提及过搜魂之术的厉害，只不过晚辈当时急需这搜魂之术的功效，所以即便是刀山火海、火坑镬汤，晚辈也是硬要去闯的。”

老人家仰天长笑好一会儿后，高涨的情绪才渐渐趋于平静。

他捋了捋三尺白须，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地把注意力放到了欧阳子渊额头上的魂魄图腾上，进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你已经经受了搜魂之术的洗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