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世家的大厅都是大同小异、相差无几的陈设。

上官锦花站在中央蜷缩着身子，直勾勾地看着上官月红把茶几上的茶碗杯具摔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清脆声响。

欧阳子渊低了低头，惭愧一笑道：“叔父谬赞了，子渊不过是一时侥幸而已，这才能有机会虎口逃生。”

“不。”欧阳剑耀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挡在面前，纠正道，“能从异术家手下死里逃生，那不是侥幸，而是实力。子渊，我早说过了，身为命定之人的你，的确很不一般。”

欧阳剑耀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进而勉勉强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总而言之，你没事就好。这么多年过去了，叔父一直担心你会受异术家的困扰而忧思神伤，但事实证明，你并没有叔父所想的这么脆弱。不错，这才是身为一个命定之人该有的秉性和毅力。”

当欧阳世家这边还是一片其乐融融、温馨和谐的氛围，上官月红那边却是已经急躁得破口大骂、恼羞成怒。

他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所一直苦苦追寻的异术家其实近在眼前，否则他定然是心如刀割、万念俱灰。

欧阳剑耀的双手背过身后，于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气，言简意赅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的决赛，可得养足精神才行啊。”

上官月红每一个使劲的动作都夹杂着一声牛气冲天的怒吼，足以把人震撼得心旌摇曳、惶惶不可终日。

欧阳剑耀平心静气地点了点头，以示答应，随即便是目送着欧阳子渊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其消失在了视线当中为止。

……

其心里就像是藏了一座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愤怒火山，滚滚岩浆随时都有从中喷涌而出的可能，就连他的头顶上方都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怒气宛若炊烟袅袅般徐徐升起，那红扑扑的脸颊就像是被心狠手辣的烈日骄阳灼烧了一样，简直红得不成样子，想来一定是愤懑到了极点，所以才会是这般的面红耳赤、满脸通红。

上官月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着实是气不打一处来！

身边的两个下人急急忙忙上去收拾，但正在气头上的上官月红却是从始至终都没给过好脸色。

“是。”欧阳子渊面不改色心不跳，回应道，“叔父也早点歇息，子渊先告退了。”

她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进而憨憨傻傻地苦笑两声，据理力争道：“妈，话不能这么讲啊。今日的术法大会你可都是全程目睹的，不管怎么样，女儿也已经尽力了呀。你看，你教给女儿的一眼幻年女儿都对子渊使出来了，他能破解女儿的幻术，那都是天命使然，女儿也没办法啊，你说是不是？”

“还敢诡辩！”上官月红怒目圆睁、瞋目而视，急得眼珠子都猛地往外瞪了瞪，“此番若非你主动认输，他欧阳子渊又哪里会有赢的机会？今天这场比试，赢的本该是我上官世家，是你，是你亲手把欧阳子渊送进了决赛！”

一听这话，上官锦花顿时就不乐意了。

她把腰杆挺得更直了些，振振有词道：“妈，此言差矣。欧阳子渊处处退让，相信你也看在眼里。妈不就是想看看子渊在名利和我之间会如何抉择吗？现在你看到了，每次都是我先下手为强，子渊从未伤我分毫。如果我不主动认输，只会一拖再拖，虚度光阴。子渊连我的幻术都已经破解了，纵然我跟他僵持得再久，又能怎么样呢？无非是让各大世家看笑话罢了。”

“放肆！”上官月红当即就恶狠狠地瞪了上官锦花一眼，厉声道，“如果欧阳子渊当真对你有情有义，他就不该赢下这场比赛，为什么主动认输的人是你，而不是他？”

“妈，你醒醒吧！子渊明明占尽上风还要认输，你让别人怎么想他，又让别人怎么想我们上官世家？”上官锦花愁眉苦脸，一针见血道，“他们肯定以为我上官世家进入决赛乃是名不正、言不顺，从今往后我上官世家又该如何抬头做人？难道这就是妈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你……”上官月红出于本能，激动得直接提起一只手，差点就要给上官锦花一个大嘴巴子。

好在情急之下，上官月红猛然想起上官锦花还是身中麒麟蛊的负伤之躯，故而这一巴掌扇到一半，就静止在了半空中停滞不前了。

上官月红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部表情已经拧成一团的上官锦花，那提起的巴掌隐隐颤抖，微微张开的嘴巴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后来出于种种顾虑，还是欲言又止、如鲠在喉，伴随着喉咙的一阵蠕动，这话到嘴边，竟还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到最后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上官锦花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

上官月红猝不及防地把手一放，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也是在这个时候，上官锦花才松了一口气，就连心里的大石头也是在此时此刻落了地。

教训上官锦花？

上官月红到底是于心不忍。

也许她把功名利禄看得很重，但上官锦花始终是她的掌上明珠，始终是她的宝贝女儿，不管发生什么危急的事情，她也还是以上官锦花为先，以上官锦花为主。

上官月红低垂着脑袋，心中自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好像是有成千上万只羊驼从她的心田疾驰而过，致使她的小心脏一直在“扑通扑通”、一蹦一蹦地活蹦乱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中蹦出来似的。

母女二人的相顾无言致使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当中，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万马齐喑，周遭安静得有些可怕，甚至静得可以听到在场两人沉重的喘息声。

上官月红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纠结神情，进而面露难色，满脸愁容，脸上的表情可谓愈发难看。

她暗暗喘了一口气，进而悲不自胜地转过身，回过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素来从容自如的脸上竟也空前绝后地流露出一丝憔悴和沧桑，像是已经对上官锦花大失所望。

上官月红稍稍皱眉，在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过后，才开口道：“锦花，你的意思，妈都明白了。如果你实在……”

还没等上官月红把话说完，她竟是在转过身的同时，刚好看到上官锦花猝不及防地昏倒在地的这一幕。

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倒在上官月红的面前，着实是令人始料未及！

上官月红身心交病、心力交瘁地长叹一口气，进而皱着眉，苦着脸，用一种略带哭腔和悲怆的声线，道：“锦花，你糊涂啊！”

上官锦花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相当无辜的模样，那楚楚可怜、委屈巴巴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她猛地把手向下一挥，以此表示了一个急躁而又无力的动作，并怒斥一声道：“你们都给我下去！”

“是！”两个下人异口同声地答应一声，随即便是不谋而合地退了下去，任凭上官母女二人共处一室。

欧阳子渊拧着眉头，并摆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臭脸，在心中暗暗想道：“还是先不要跟叔父讲那股奇怪的力量了，免得叔父在这个节骨眼上分神。”

上官锦花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进而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飘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来回转动，迷离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深思熟虑、权衡利弊过后，还是鼓起勇气，把心一横，怯生生地低声道：“妈，你别生气了……”

“你给我住口！”上官月红横眉怒目、青筋暴起，进而飞快地转了个身面朝上官锦花，疾言厉色道，“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主动认输，我又怎么会气愤至此？如果不是你把胜者的位置拱手让人，又怎么会让我上官世家颜面尽失？！”

上官锦花挣扎着表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就跟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阵明显的抽搐，其心里顿时有股不祥的预感犹如旭日东升般冉冉升起，不过准确来说，那更像是雨后春笋般自下而上地贯穿了全身，一时之间，满满的无助感和无力感油然而生，它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宛若浓厚的乌云盖顶般相当沉重地压在了她的头顶上方，久久挥之不去，甚至险些压得她喘不过气。

欧阳子渊的心中一阵触动，进而在不经意间跟欧阳剑耀对视一眼，随即顿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已然是感动得不行。

紧接着，欧阳子渊忽然坚定了眼神，默契十足地与欧阳剑耀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