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可宇文泽清体内的水分早就在前些日子全部用来哭丧，现在的她就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游泳池，平坦的池内滴水不剩，甚至有些干燥和荒芜。

肉眼可见的悲伤跃然纸上，使得宇文泽清这几日从始至终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上官月红是咬着牙替异术家发话的，尽管她本尊并不认同这个奇特的办法，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已是收不回来。

而且除此之外，她也已经别无它法。

他精密部署良久，使得计划得以顺利展开，一切似乎都是这么的顺理成章、顺风顺水，倒也总算是没有白费心思。

与此同时，宇文泽清正跪在宇文锦海的棺材前黯然神伤、灰心丧气，她满脸都是一副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镇定神情，只是如花似玉的脸上难免流露出几分憔悴和沧桑，因为这个时候的她早已哭干了泪水。

各大世家的族长齐刷刷地表示认可，甚至是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毕竟这个办法从逻辑上来讲，的确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欧阳剑耀看到事情发展至这个局面，不免暗暗一笑，进而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夏侯楚君的身上，并有条不紊地娓娓道：“夏侯族长，如今已是处于一个公平公正的局面，既然你我二人都身受重伤，那不妨就各退一步，好让这些后生也有锻炼的机会。”

她板着一张冷漠无情的脸，宛若一尊不动如山的雕塑，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发呆，其目光逐渐变得空洞呆滞且无神，这一时半会儿的，不免神游天外、六神无主，那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模样显然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好！”欧阳剑耀激动得直接拍桌而起，郑重其事地发号施令道，“既然诸位都没有异议，那便由各自的血脉相承之人代为出战。由于事发突然，我就擅作主张，给诸位一天的时间准备，也请诸位通知到位。这场荣耀之战对于这些后生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

宇文泽清的身边没什么人，灵堂之内时常都只有她一人而已，这几日她最常说的话就是让别人都下去，她想单独跟宇文锦海待一会儿之类的言语。

当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当中，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万马齐喑，周遭安静得有些可怕，甚至静得可以听到凉风瑟瑟从外呼啸而来的动静。

灵堂之内本就阴森可怖、诡异凄凉，这时候再刮起阵阵阴风，更是令人闻风丧胆、不寒而栗，可宇文泽清这一姑娘家家却是全然不惧，哪怕发生了再怎么灵异的事件，她也只当她爷爷在天有灵而已。

夏侯楚君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无可奈何道：“也只能如此了。”

宇文泽清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极为不悦的怒色，进而蛮不在乎地敷衍道：“有什么事就快说吧，莫要扰了爷爷的亡魂。”

“是。”宇文学松毫不避讳地坦言相告道，“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是诸葛世群派分身召集各大世家齐聚一堂商榷事宜，却偏偏未曾派人来访过我们宇文世家，小松子是担心……各大世家已将我们排挤在外，怕只怕日后……”

“不可胡言！”还没等宇文学松把话说完，宇文泽清便是拧着眉头，毅然决然地将其一把打断道，“诸葛族长一向精明睿智，此番没有通知到位，乃是因为他知道爷爷的头七未过，而我要为爷爷守灵，所以才没有前来打搅。小松子，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小松子记下了。”宇文学松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进而又并未在第一时间离开。

他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犹豫不决、左右两难的复杂神情，其神色愀然，面色凝重，简直难以用言语去形容，那微微张开的嘴巴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后来出于种种顾虑，还是欲言又止、如鲠在喉，伴随着喉结的一阵蠕动，这话到嘴边，竟还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到最后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宇文泽清微微扭头，简单粗暴地瞥了身边的宇文学松一眼，进而迫不及待地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还有什么事？”

宇文学松在酝酿了好一会儿后，毫不遮掩地如实相告道：“虽然诸葛世群并未教我们宇文世家前去议事，但他还是派人把议事的内容和结果尽数告知了我们。”

“哦？”宇文泽清当即就提起了一丝兴趣，进而格外好奇地追问道，“说来听听？”

宇文学松伛偻着身子，毕恭毕敬地转述道：“据他们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值此术法大会前夕，异术家再度出手，这回重伤的对象是欧阳剑耀和夏侯楚君。由于两大族长都为异术家所伤的缘故，为了公平起见，明日的术法推迟到后天，而且诸位族长都得各退一步，此次的荣耀之战，交由足以取而代之的血脉相承之人代为效劳。”

宇文泽清眉梢一紧，当即就意识到了一丝不妥之处。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就连神情也是认真严肃了不少，进而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不敢相信地为之一震道：“还有这种事情？”

“现在这件事情在奇阳峰上闹得沸沸扬扬，想必一定是千真万确、确认无疑。”

宇文泽清身心交病、心力交瘁地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惴惴不安地说：“原以为他在七天之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之后会消停一段时间，结果他居然会是如此的猖獗放肆，还敢在一个晚上对两位族长大打出手、拳脚相向，看来我爷爷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我宇文世家只是运气不好，这才成了异术家的头号目标而已。可就凭异术家的力量，要将我宇文世家灭门又有何难？只是他斩草不除根，做事留后患，教我实在有些不明白，他的最终目标究竟是什么了……”

宇文学松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愣是不敢直视宇文泽清炯炯有神的双目，仿佛只要跟她对视一眼，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灰飞烟灭、死无全尸似的。

宇文学松低垂着脑袋，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好像是有成千上万只羊驼从他的心田疾驰而过，致使他的小心脏一直在“扑通扑通”、一蹦一蹦地活蹦乱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中蹦出来似的。

不过有一说一，那做贼心虚、贼眉鼠眼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良心一直都隐隐感到不安，无非就是为宇文锦海之死而愧疚不已。

宇文泽清见宇文学松忽然不说话，有些心生诧异，于是便猝不及防地语出惊人道：“你怎么了？为何总是魂不附体的？”

宇文学松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就跟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阵明显的抽搐，匆匆反应过来后，又神色慌张地回应道：“没……没怎么，只是每每提起异术家之时，总是难免令人后怕。小姐，异术家既然选择放我们一马，不如往后我们还是不要主动招惹他的为好，免得像之前那样，招来杀身之祸啊。”

“我之前是怎么跟你交代的？”宇文泽清愁眉不展，气鼓鼓地嗔怪道，“早就说了这几日不要来打扰我，有什么事情你只管替我做主便是，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小松子决不敢忘！”宇文学松猛地把头一沉，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直至其酝酿了好一会儿后，才鼓起勇气，把心一横，慢慢悠悠地稍稍抬头，诚惶诚恐地禀告道，“只是事关重大，小松子恐怕做不了主，这才前来跟小姐禀告一声。”

原以为宇文泽清可以安安静静地陪她爷爷度过头七的最后一个夜晚，不料宇文学松竟是令人始料未及地迎上前来。

他佝偻着身子，并皱着眉，苦着脸，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试探道：“小姐，你都快跪了一晚上了，不如还是坐下歇会儿吧？”

欧阳剑耀算无遗策，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必，我不累。”宇文泽清摆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臭脸，干脆利落地漠然置之道，“不是让你别过来吗？怎么还是进来了？”

宇文学松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纠结神情，进而面露难色、满脸愁容，脸上的表情可谓愈发难看。

他在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过后，才愁眉苦脸、怅然若失地沉声道：“小姐恕罪，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情，这才急着过来向小姐通报一声。”

为了大局着想，她不得不这么做。

东方定辉和百里明振两位族长接二连三地表示认同，使得这件事情更是毫无转机，如今便是大局已定，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