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惜冒着天打五雷轰的危险去窥探天机，足见师父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以及对西门世家的全心全意。如果到了这个份上，西门世家还把师父您当成和异术家狼狈为奸、同流合污的走狗的话，那未免多多少少有些不知好歹了。”尉迟云涛振振有词地吐露心声道。

“诶！”尉迟群峰当即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进而一本正经地疾言厉色道，“云涛，不能这么说！咱们现在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有些话只能憋在肚子里，不能往外说，知道吗？”

他稍稍抬头，仰望多姿多彩的星空，同样是一筹莫展、怅然若失，好像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办法。

尉迟群峰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进而转身面朝西门绍宗，语重心长地娓娓道：“西门族长，事关重大，并非是我不愿坦言，而是此等绝密天机，恐非一朝一夕所能窥得。还请西门族长给我些许时间，我一旦有所收获，会立即向西门族长禀明。”

尉迟群峰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犹豫不决、左右两难的复杂神情。

尉迟群峰在酝酿了好一会儿后，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地开口道：“好在目前为止，西门绍宗对我们还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否则这天下之大，又哪里有你我二人的容身之处啊！”

西门绍宗长叹一口气，不紧不慢地与之作别道：“天色已晚，尉迟族长也早些歇息。近日异术家或会蠢蠢欲动，我西门世家也未必太平，还请尉迟族长小心行事。若是他胆敢对你不利，还请尉迟族长务必找机会通知我，我一定在第一时间前来相助。”

“有劳西门族长挂怀。”尉迟群峰一手举着权杖，有条不紊地行礼道，“在下记下了。”

“是，弟子记下了。”尉迟云涛按兵不动、隐忍不发道。

尉迟群峰故作高傲地直起身子、挺起腰板，长舒一口气，心中自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尉迟云涛不慌不忙地凑上前来，围在尉迟群峰的身边，恭恭敬敬地轻声唤道：“师父。”

他表面上是对尉迟群峰百依百顺、忠心耿耿，可瞧他那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脸色，又何尝不是起了恻隐之心呢？

尉迟群峰闭着眼睛，很是欣慰地点点头，进而面朝阁楼之外的星辰大海，郑重其事地下令道：“你先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尉迟云涛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不慌不忙地往后退了下去。

说罢，西门绍宗忧心忡忡、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进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直至听到西门绍宗那愈发疏远的脚步声，尉迟群峰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就连心里的大石头也是在此时此刻落了地。

尉迟云涛撞在上面，顿觉疼痛不已。

其眼睛一闭一睁，径直向后打了两个趔趄，愣是摔了个四脚朝天、人仰马翻，并发出一丝痛苦不堪的惨叫。

尉迟云涛挣扎着表情重新从地上站起来，睁大双眼仔仔细细地定睛一看，这才后知后觉地幡然醒悟，原来是披着斗篷的异术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其宽松的帽檐之下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教人全然分辨不出那是欧阳世家的现任族长，欧阳剑耀！

尉迟云涛心中一震，身子一颤，眼神当中分明闪过一丝慌乱不安的神情，但那一抹慌张的神色稍纵即逝，只在他的眼眸当中停留片刻，便已经如同过眼烟云般消散不见、不复存在了。

尉迟云涛匆匆反应过来后，连忙伛偻着身子，慌里慌张地脱口而出道：“异术家！”

尉迟云涛神思恍惚地低垂着脑袋，有些不敢直视欧阳剑耀诡异莫测的脸庞。

欧阳剑耀的双脚悬浮于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肉眼可见的黑色邪气，它们如同燃烧不尽的熊熊烈火一样越烧越旺，足以把人震撼得心旌摇曳、惶惶不可终日，也难怪尉迟云涛会像躲瘟神似的避之若浼。

紧接着，他用一种雄浑粗犷、不同于其本尊的声线，霸气侧漏地开口道：“怎么样？你们蛰伏西门世家，可还顺利？”

“回异术家！”尉迟云涛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认真严肃起来，毫不避讳地坦言相告道，“尉迟群峰根本没有想要效忠于你的意思，他始终是站在十二世家这边，还企图联手十二世家的力量来对付你。异术家，依我看，要不我们还是……”

尉迟云涛一面这样说着，还一面平摊着掌心抹了脖子，做了一个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手势。

谁知欧阳剑耀却是十分果断地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挡在面前，作古正经地言简意赅道：“不必！”

一听这话，尉迟云涛的坏笑便是逐渐消失，表情亦是逐渐凝固，进而就跟翻书似的突然变了脸色，目光如炬之中竟也透露出一丝木讷。

其小小的脑袋装着大大的问号，倒是有些如坐云雾、不明所以了。

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欧阳剑耀，只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欧阳剑耀轻蔑一笑，不屑一顾地冷嘲热讽道：“呵，这个老东西，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向我屈服。还好我留了后手，派你作为我的内应。”

尉迟云涛脸上的神情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其嘴角微微上扬，渐渐露出一抹图谋不轨、不怀好意的坏笑，甚至笑得面目狰狞、面相扭曲，进而全心全意地趋炎附势道：“异术家！您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让尉迟群峰得逞。我一定对您忠心耿耿、矢忠不二，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欧阳剑耀忽然仰天放声狂笑，笑得撕心裂肺、魔音洗脑，似是已经开始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尉迟云涛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笑意，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诡异笑容。

他总是时不时地瞥一眼欧阳剑耀，微微张开的嘴巴显然是要说些什么，但后来出于种种顾虑，还是欲言又止、如鲠在喉，伴随着喉结的一阵蠕动，这话到嘴边，竟还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到最后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尉迟云涛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纠结神情，在酝酿了好一会儿后，才怯生生地喊道：“异术家？”

欧阳剑耀的笑声戛然而止，一下子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尉迟云涛的身上，而后用一种暗藏杀机的语气，冷冰冰地质问道：“什么事？”

尉迟云涛嘿嘿一笑，鼓起勇气、把心一横，厚着脸皮索取道：“我们当初说好的，我帮你做事，你给我力量……”

“想要力量？”欧阳剑耀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进而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尉迟云涛良久，始终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半天不曾开口讲话。

尉迟云涛像是丧家之犬般的连连点头，求知若渴的眼神仿佛已经迫不及待。

好在场面沉寂了一会儿过后，尉迟云涛总算是等来了他所期盼的回应：“好！你想要力量，那我就给你力量！”

说罢，欧阳剑耀便是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正对着尉迟云涛，其掌心中向外窜出一串又一串细丝般的黑色邪气。

它们犹如波涛汹涌的惊涛骇浪般，马不停蹄地涌入尉迟云涛的体内。

尉迟云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就跟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阵明显的抽搐，进而向外张开双臂，猛地抬头，仰天长啸道：“啊——”

尉迟云涛持续向前奔突前行，但他跑着跑着，却是有一缕黑色的邪气从天而降，格外强势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尉迟云涛一时不慎，竟是一股脑地撞了上去，谁知那缕看似朦朦胧胧的邪气，居然会如同铜墙铁壁一样坚硬！

他从容不迫地转过身、回过头，驻足停留片刻，却还是稍稍往后瞥了一眼，进而在耸了耸肩膀的同时，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然后才迈着沉重有力的步伐缓缓离去，独留尉迟群峰一人愣在原地，继续夜观天象。

可怜孤家寡人的尉迟群峰浑然不知，自己那居心叵测的小徒弟早已起了歹念，变了心意。

西门绍宗一脸懵圈地凝视着尉迟群峰，其眉头紧锁，好似荆棘丛生，把茫然无措全写在了脸上，这一时半会儿的，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

尉迟云涛离开以后，并未在第一时间回到客房，而是来到一处僻静幽深的不毛之地，并且已经出了西门世家的范围。

他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如履薄冰地左顾右盼，紧绷着的脸上就连细皮嫩肉都在瑟瑟发抖，从头到尾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栗，那慌乱不安的神色仿佛是在做什么亏心事儿。

西门绍宗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再三掂量过后，顾虑重重地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就有劳尉迟族长了。”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尉迟群峰低了低头，毕恭毕敬、游刃有余地应对自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