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素法缓缓吐出压制许久的气息，恭恭敬敬地对着佛像再度叩首，眼睛不自觉有了几分湿润:“世尊我一心，归命尽十方，无碍光如来，愿生安乐国。弟子素察昭法，至心称念，恭敬礼拜四面佛祖，愿佛祖保佑弟子心中那人，永无烦忧，平安此生。”

邰兰的四面佛，其实是婆罗贺摩天，也就是印度婆罗门教中三大主神之

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将近十个小时了，期间不吃不喝，也没说过半句话, 让人忍不住怀疑, 他是不是已经化成了一座雕塑。

无论是他手下掌握实权的书记官古集拉，以及侍卫长胡罗西，还是身边伺候的随从们, 见了英素法面上的浓重乌云, 都没有一个敢去打扰他。

摇曳的火焰在长柄佛前特制的金烛上跳动着, 映出他肃穆端方的脸上，尽是一片化不开的沉重和担忧。

他躲过了预言中的第一个劫难，如果后续只要自己保护得当，或许哪怕他离开邰兰，也可以永生平安。

终于, 收到了消息的古集拉急匆匆赶来, 如同一阵风一般，给周围的死寂带来了一阵鲜活的波动:“殿下！殿下！”

古集拉来得很急，他刚刚才收到了消息就跑着过来，差点没喘过气:“殿下，肆少顺利到达纽约了！”

一的梵天。只见那四面八耳、八臂八手的佛像正端坐高台之上，一边正倾听着信徒的祈祷，一边无悲无喜地俯瞰着人间众生，仿佛尽善慈悲，又仿若大道无情。

英素法有几分呆滞地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消息，半晌才声音嘶哑道:“知道了，派人继续跟着，好好保护他，不能让他出一点意外”。

“是。”看着自家亲王披着久违的僧衣，正感慨间，古集拉就不经意地和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珠对上，心中不由一个哆嗦，连忙点头退下。

可惜隔着茫茫沧海，隔着半个世界，在时差都要十余个小时的纽约城里，已经听不到半点佛音。

“但是，按照我们之前查到的结果，为诗琳杰代孕的，不是那希腊皇室的最后一个公主吗？”等凌肆出言将琳达安抚好，一切行程尘埃落定之后，小助手终于忍耐不住地问道。

凌昌和实际上非常看重所谓的血统，从至今他都令旁人称呼诗琳杰的邰兰名字，而不是她嫁给拉穆六世前的本名就可以看出，某种意义上，他追求诗琳杰也和她的邰兰前皇后身份不无关系。也因此，哪怕是找人代孕，他也不屑于找一般出身的女子，而是把主意打到了欧洲没落皇室身上。

他顺利离开了邰兰, 到达了纽约，期间没有出一点意外。

而就在这时，肆少的大哥凌川，忽然打了电话过来。

“小弟，我听说你昨天回到了纽约。”凌川的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

“是的，而且昨天一下飞机就和雷丽娜她们见了个面。”凌川的电话比自己预料中来的还要早一点，青年不由心念一动。

“哦，怎么说？”电话另一端的掌权者似乎对这个话题有几分兴趣。

“简而言之，我理解大哥的想法和用意。”青年并没有怎么客套，反而直接开门见山道，“但是我认为，关于如何利用bumder超高比率女性用户作为营销卖点，吸引男性用户前来注册使用并不是个好主意。”

“继续。”目前凌川把自己bumder之间的关系还保密着，整个凌氏集团里知道的人不多，只有他真正的心腹才略知一二。这个方案就是他手下营销和宣传部门的心腹一致给出的最佳方案，凌川当时还让广告部和公关部的人也看了，所有人几乎是一致赞同。

“大哥以为，目前bumder最有价值的部分是什么？是她的社区氛围，是她的与众不同，也是她的平权基因。”青年淡淡提问，然后不等对面的回音，就又自己回答道，“正是这些，构成了bumder独树一帜的气质，使它可以在其他社交软件中脱颖而出。换言之，这些就是bumder的商誉，它的核心价值，它的无形资产。”

“可是，眼前这个计划，也许短期可以获得看上去不错的用户和盈利增长，但从长远来看，对bumder的商誉和成长都会带来大量负面影响。”隔着电话，凌川也能感受到青年明察秋毫的敏锐和毫不留情的批判，“而这些，都是构成bumder的根基。一旦根基受损，最初被它吸引来的用户就会选择退出，连带bumder目前的家园氛围和好评，都会消失殆尽。到时候，bumder就会失去自己的独特优势，变成和其他软件再无不同的垃圾信息制造

厂。”

尽管早已知道凌肆在华尔街闯出了天大的名声，可凌川并没有和他在工作上有过多少接触，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也感到了几分高屋建瓴指点江山的杰出意味。但凌川执掌实权多年，自然不愿轻易被人说服，所以哪怕此刻他内心已经赞同了凌肆的观点，表面上却半点不显:“哦，所以，你是来劝我放弃的？”

“将bumder打造成全年龄全性向社交软件，是大势所趋，哪怕是你亲笔写出的规划书，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有将bumder的日流量用户率推到最高，才能实现凌川绕过凌家建立一个全新帝国的梦想，于是，这位雄心壮志的商业巨子语气中不由带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可是，你现在又阻止我这么做，小弟，你是在耍我吗？”

“用女性用户多的噱头来吸引男性用户，和将bumder打造成全年龄全性向社交软件之间，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对面凌川的气势隔着电话扑面而来，面对这足以令旁人心惊胆战的质问，青年依旧不卑不亢无波无澜，“如果大哥执意要自己毁去bumder的护城河，将它的核心价值点抹去，我也没有丝毫办法。毕竟，现在的bumder，可是在你手里。”

“那你打算怎么做？”凌川略一沉吟问道。

“就按照我最初的计划，继续bumder当前的路线，不降低门槛，不将性别作为卖点。然后再通过我交给你的其他三个软件，对剩下的用户进行引流，让它们共同形成一个以bumder为核心，可以应对全年龄全性向全球用户的社交圈。”青年不急不慢将自己最初的规划又阐述了一遍，“其实这些，也是大哥早就知道的道理，只不过大哥似乎急于求成，看不上这个慢计划而已。”

“你是指那三个用新型编程语言构建的软件吗？”不说别的还好，一提到那三个自己没办法日常维护的软件，凌川简直都要被气笑了，“如果要用到它们的话，看来这个计划是要废了。”

“怎么说？”对面青年似乎也有几分诧异。

“关于那个新的编程语言，因为你没有给相关资料，所以现在整个行业内都找不到可以对它们进行日常维护的人。因此直到现在，它们都还没能顺利进入内测环

节。”按照青年一贯的认真谨慎，不会看不出这编程语言上的的问题，凌川不由目光一沉，“阿肆，你可真是做了好划算一个买卖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可爱卡西西弗斯的营养液，谢谢谢谢！

作者君发现，如果我作话少写点，当天的发文时间就起码可以提前半个小时以上，所以，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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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结果。”凌肆缓缓闭上双眼，仿佛和这个世界本来的肆少融为一体，“这就是他的执念，永远心不甘，意不平，忘不了，放不下的——执念。”

看得穿却放不下，大概这就是世间最折磨人的执念了，小助手若有所思地想着，感觉自己学习和掌握到的人类情感又多了不少。

虽然在这个任务世界，早在1974年希腊王室就已经被国民废黜，所有王室成员也零落海外，除他们依然保留的自己皇室头衔外，一无所有。可他们的往日光辉和如今落魄正好适合和凌家做交易，于是，在花了一笔重金后，凌昌和如愿以偿得到了希腊皇室最后一个公主的子宫，让她生下了自己的小儿子，也就是肆少。

“可是不这么说的话，你有什么理由来面对琳达呢？”对于必须要欺骗这个世界上对肆少最真心的人，凌肆心情是罕见的莫名低落和不耐烦，“难不成直接告诉她，在遥远的邰兰有一个叫沙亚丽的姑娘，她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邰兰的皇后。但是在她成为皇后之前，我必须前往邰兰保证她一切顺利？”

遥远的邰兰, 净室中的四面金身佛像前，身披袈裟面色严峻的英素法正双手合十，眼睛微闭, 无比严肃地跪坐在蒲团之上。

小助手一时瑟缩，也说不出话来反驳。

“琳达陪伴肆少那么多年，对肆少了解极深，如果肆少执意要前去邰兰，这会是她最可能接受的解释。”控制住自己难得的心绪起伏，凌肆言语淡淡道，“而实际上，这也是肆少最有可能做的事。”

“肆少和凌家的瓜葛比外人想象的深，却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愚钝，大概就是，很多事情明明早已知道答案，却依旧忍不住想去试试，看能不能得到不一样

于是, 在以英素法为中心，从净室蔓延开来的近圆形范围内, 都被一片沉重的死寂笼罩着, 压抑绝望, 惶惶不可终日。

所有人都在陪着他们的主人等待一个结果, 尽管他们对于要等待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完全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