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群端着蒸好的香肠腊肉进来。那香肠切得椭圆均匀，肉色鲜红，肉质如细丝，香气扑鼻。腊肉切成片状，每片薄厚相同，肉色亦鲜红如血。

江九娘在县里一直馋这两样东西，尤其馋香肠。张秀群做的香肠很好吃，不咸不淡，辣味适中，香肠用松树枝熏得恰到好处，放到嘴里咀嚼，人间美味，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江九娘已有好几月没回家，这回回来并非空手，带了许多新做好的衣物，还有许多糕点，以及五十两银子。

冬日里寒冷，幼年时家里太穷，经常没有厚棉袄穿，江福昌和张秀群二人常常是挨着冻过完冬日，把衣物留给她穿。

江福昌和张秀群早早的煮好香肠腊肉等着江九娘。

马车上的东西被搬进了屋，江九娘去厨房舀了水净手，后到了堂屋。桌上已经摆好了筷子，饭菜都还热在锅里。

以后你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 ，挣了点银子就瞎花钱，你的日子还长，多的是地方用银子。”

江九娘道:“娘，我省得的，我攒了银子。这些东西也不怎么花钱，都是给你和爹买的袄子。”

张秀群还给江九娘熬了骨头汤，给她盛了一碗。骨头汤的汤汁浓郁，奶白晶莹，汤面浮着几颗翠绿的葱花。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张秀群一边念一边帮着江九娘拿东西。江九娘知道张秀群是舍不得花银子，毕竟是苦过来的，银子就是命。

现在见江九娘大包大包的买东西，定是心疼的。

江九娘喝了一口，满嘴的骨头香味，还有葱花的鲜味，别提多好喝。江九娘喝了整整一碗。

喝完之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这顿午饭，江九娘吃了许多，吃得再也吃不下。整整的一大碗米饭，许多香肠腊肉，两碗骨头汤。这该是这一年来，江九娘吃得最多的一次。

张秀群道:“我和你爹有袄子的，你又买，这不是浪费银子吗，你这丫头啊，怎么说你都不听。”

其实江九娘回村曾问过陆淮，问他要不要回来，陆淮说今年怕是回不成。柳阏连自己都不过新年就守着陆淮读书。

柳阏说，年每年都能过，但科举不是每年都能考。陆淮若是这次没考中，便要等三年才能再考。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确实太过浪费人的光阴。陆淮聪明，只要稍加用功，是能考中的。

江九娘知他要努力读书，与陆淮说让他好好读，来年春日进汴京考试，是能一举中榜的。

陆淮笑了笑，道:“若是我没中呢？”

江九娘道:“不会。”

陆淮见她如此笃定，道:“从一开始你就如此信任我，江月台，你可是对我动了心思？”

江九娘不知怎的，见陆淮凑近自己，一双眼眸清澈明亮，似乎能完全看清她的心思，蓦然间慌乱起来。

她心口砰砰乱跳，跳得自己都有些呼吸困难。她垂下眼帘不敢看陆淮，咬了咬下唇，道:“我才没有。”

陆淮嘴角噙着笑，道:“没有就没有，这么激动做什么?”

江九娘退后了两步身子，撇开了脸道:“我没有激动。既然你要读书，那我便不等你了，我明日就回村里去。”

陆淮轻声应道:“下了雪，路面难免湿滑，回去小心一些。”

江九娘点了点头，回了江氏药铺。

江九娘在榻上躺了一会儿，便起身到了堂屋与张秀群一起剪窗花。窗花剪成各式各样，牡丹，牛，以及一些繁复的花样。

堂屋里放着一盆炭火，火烧得正旺，张秀群在炭火下面放了两根不大不小的红薯，待这盆炭火烧过了，红薯也就好了。

江九娘幼时最爱吃烤红薯，因为除了红薯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母女俩剪完窗花，贴在了门窗上。

贴完后，江九娘亲手写了一副对联，后贴在了大门上。新年，总是要有新气象的。

年三十那晚上，张秀群炖了只母鸡，又做了条红烧鱼，算是用作团年的菜食。张秀群道:“日后你成了婚，不管家中有没有厨娘给做菜食，你也要常下厨做菜给你的夫君。夫妻二人重在感情，日后你们闹口时，他也能记得你这点好处。”

江九娘道:“娘，你放心，我会照做的。”

张秀群道:“你年岁愈发大了，娘虽舍不得你，但你早晚要嫁人。娘只盼着你日后能常回来看看你爹和我。”

江九娘道:“娘，我没到十七我还不想着嫁人的事，怎么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尽说嫁人这事。”

张秀群道:“因为我近日总是梦见你嫁人，你今年定是跑不了的。十七年岁已大了些，十六最好。”

江九娘道:“以后再说，这事暂且不提。”

张秀群可没把江九娘的话听在心里，道:“嫁人之后，多生几个孩子，你要不想请乳娘，娘来帮你带。带孩子辛苦，尤其刚开始那几月，孩子晚上要喝奶，还得换尿帕，你得累坏身子。”

江九娘听到这些觉得头疼至极，道:“娘，我还没说亲，这些事日后再说，吃饭吧，不然菜都凉了。”

微冷的风从窗户刮进来，江九娘觉得有些冷，起身关了窗户。

外面的炮仗声不断，许是村里的孩童难得的玩闹。江九娘躺在榻上不久便睡了过去，吃饱了难免犯困。

她在县里一直很怀念张秀群做的饭，任凭外面的饭菜再好吃，也总是少了一股母亲的味道。

江九娘吃完回了自己房间。房间内打扫得很干净，床榻也已经铺好了，棉絮该是新的。

新年很快便来，江九娘给药铺里的坐诊大夫和捡药学徒发了红包，给他们放了七日的假。而江九娘打点完药铺的事情之后，与江西乘着马车回了永禾村。

今年家中种了两亩地的棉花，弹两床棉絮是足够的。

江福昌和张秀群都会弹棉絮，穷困之人为了解决温饱衣食住行，自然什么都得学会。买东西是要花钱的。

江九娘走至床榻侧躺着休息，窗外又飘起雪花来，细碎的雪像飞絮似的，零零洒洒，飘飘荡荡。

现在她挣了银子，自然是要给二人买些新衣物穿的。

江福昌和张秀群见江九娘回来，心里高兴极了，忙让她进屋吃饭。见她马车上放着许多东西，略责备她道:“你这傻孩子，回来就回来买这么多东西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