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康行之的所作所为，萧云疏至今都仍旧不明白——康行之与她并无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折辱摧毁自己也并不能够给康行之带来任何的快乐，他能够放过很多和他有关的人，却独独要这样折辱一个和他无关的人。

若说她对萧衍是天然的厌恶，是上辈子被愚弄于掌中的郁郁不得志和愤恨；

甚至他联合同为萧衍敌手的自己，一同对付萧衍都行，萧云疏并不在意这些。

她不求宠爱，不求名分，康行之有自己宠爱的爱妾也并无关系，他要立平妻也好，要废她再立正室也好，两人之间确实只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萧云疏并不在乎这些，更不会因此怨恨康家。

她知道当初自己被萧衍贬谪出京，嫁去康家，乃是萧衍为了折辱自己所为，但她自认自己与这位康家嫡长子也并无任何冲突，冤有头债有主，康行之若对此不满，应当去对付萧衍才是。

尽管萧云疏不会原谅萧衍，却是能够明白萧衍为何要如此的。

但康行之仍旧将这等共赢计划抛在脑后，放着一石三鸟的计划不要，却要将她折辱到最下贱、最卑微的境况之中。

康行之似乎对自己天然地怀着一种厌恶与抗拒，并将这样的厌恶的抗拒变成了报复的实质，从未在她身边三尺之内停留过一时半刻，事事都以折辱、践踏、侮辱为先。

那她对康行之便是发自心底的憎恶，是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胃中发酸的恶心。

这些事情原本不必，两人从未谋面，萧云疏更不曾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他却一定要用这折辱人至极的法子来摧毁她。

萧云疏甚至能够为萧衍的所作所为寻得一个合理的逻辑——萧衍不愿自己当年在广陵萧氏做赘婿的事情流传出去，又想要将广陵萧氏的权势收入囊中，故而后来种种行为，好歹也还在情理之中。

萧云疏不知他今日为何与上辈子截然不同，但她甚至都不愿多回想起这人，哪怕一秒。

她并不会去在意康行之为何变化，萧云疏会记得当年在北地康氏受到的种种折辱，也会记得康行之用过多少种令人发指的方式来对付自己。

若说萧衍是她一定要对付的仇人，康行之便是她一定要血债血偿的死敌。

无论是让她与一条黑狗成亲，亦或者是后来非要分出一个什么东西府夫人来，压得自己的心上人郁郁不得志，又折腾得自己几欲吐血；更或者是后来不知发了哪门子的疯，看中她容色动人，便又起了那些龌龊肮脏的心思……诸如此类的事情，每一件都远远超出了萧云疏的意料。

想必是昨夜来了什么叫人不甚愉快的不速之客。

等众人皆下去之后，越鸿一边布菜早间的餐点，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昨儿夜里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萧云疏休息的不好，眉目之中萦绕着一抹散不开的郁色，听她这样问，眼底的烦躁更是难以遮掩:“昨儿夜里来了些苍蝇蚊子，叫人烦的厉害。”

越鸿姑娘从未见过萧云疏这般压抑不住心中恼恨的时候，心中暗暗心惊，脸上却轻柔地劝道:“苍蝇蚊子确实恼人，若是今夜再来，叫人将他们全打死就是了。”

“打死都嫌弃脏了手。”

萧云疏眸中神情阴沉，她素来不会喜怒写于脸上，今日的状态却与往常截然不同。

那就是这“苍蝇蚊子”的问题了。

要不然就是这“苍蝇蚊子”是什么恼人的旧识，要不然就是昨儿夜里的事情十分冒犯。

越鸿姑娘不由得在心中责怪自己失职，竟不曾知道昨儿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在偏殿耳房之中休息，竟是一点儿声音也不曾听见。

“是我不好，若是殿下不嫌弃我吵闹，从今日起我便在殿下宫中找个角落摆着软榻，这样也好歹和殿下做个伴，见到‘苍蝇蚊子’的时候，也可先动手将它们给打死了。”

越鸿姑娘轻声细语，不过萧云疏还是微皱着眉头，大约是当真十分不快。

“殿下可不许再因为一些不值钱不相干的‘苍蝇蚊子’生气了，这等人又何必放在心上，白白地叫咱们殿下不痛快，休息不好可对殿下身子也不好。”

这样说着，越鸿姑娘又将另外一碗苦哈哈的药膳端了出来，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道:“这药膳可不好闻，殿下若是一夜休息不好，这药膳就又要多喝两日，您说是不是得不偿失？”

便是想到这个人，萧云疏的眼底便生出阴霾来，就连站在她身边的越鸿姑娘都察觉她神情不虞，心中暗自猜测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按理来说，若是没出什么事情的话，自家郡主殿下也不会这样一大早就将人都喊过来，将守卫重新布防，甚至强调不能够看见任何一个不属于瑞麟宫的人。

康行之甚至算得上是她上辈子短暂生命最后几年里最为阴暗绝望之所在，萧云疏可以原谅任何人，却绝对不会原谅康行之。

翌日。

萧云疏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也不像如今一般，对康行之这般憎恶憎恨。

昨儿夜里下了细雨，第二日倒是个晴空万里的大晴天。

萧云疏被康行之打搅，夜里睡的很不安稳，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便干脆喊了两厂的人过来，重新将瑞麟宫周围布防。

康行之的身手确实不错，但萧云疏可不愿自己的瑞麟宫和个筛子一般，康行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废了她，康行之便能够娶他的心上人，她萧云疏也不必去应承什么一家宗妇的责任，而萧衍知道她受辱，心中定然也更加快活，这原本是一石三鸟之计。

萧云疏最初所求不过是一隅平静安身之地，故而在圣旨赐婚下来之后不久就写了亲笔之信，因为害怕信笺在传送的路上被人拦截，甚至还把信笺一直留在手中，并确信这些详细地说明了两人境况、甚至祈求联手的信笺交到了康行之的亲信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