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今日我就要讨个说法先！”为了王凯与仇天魁，王成志舍弃一张老脸，就算被人骂不要脸，也要撒泼打滚让斐行俭给个说法，于是他带着要挟意味道:“实话跟大都护说了吧，在我之前成英老匹夫已经被气的发疯，提着长枪就准备去找李茂拼命，还是我怕他那火爆脾气乱来让吐蕃人占了便宜，这才安抚他等一等再说，现如今我亲自来找大都护，若讨不到个一二，怕是再难叫成英老匹夫咽下这口气，以他的性子，大都护就等着疏勒被打成一片火海，再让吐蕃人得了便宜去吧！”

说罢！

正午刚到，刺眼阳光格外炎热，整个龟兹城都被笼罩在燥热的天气中。

安西都护府，大都护府邸中，风尘仆仆赶到的王成志正在与斐行俭大都护会面，斐行俭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王成志一脸怒容带着悲愤坐在桌边，桌上的两杯茶水还有余温，却一口没喝。

西域。

一边是要公道的人，一边是驻守疏勒重要门户的人，当前局势，斐行俭一个都不想动，一个都不能少。

此次前来，即是告状，也是讨公道，王凯的死出乎所有人预料，王成志也不例外，所以他心中有气也有悲，所言并不是惺惺作态。

斐行俭长叹，岂能听不懂王成志话中的暗示…当时李茂就在场，就算有人逼王凯也只有他才做得到，而且阿拉尔围杀仇天魁的局本就是李茂一手策划，王成志这是在变着法告李茂的状，让斐行俭收拾他。但现在西域局势风起云涌，一个弄不好就是万劫不复，斐行俭为了大局考量，留着李茂还有大用处。

王成志气冲冲别过头去。

斐行俭开始和稀泥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

“糊涂！”斐行俭气结怒斥，以往那睿智的神情满是怒意，寸须抖动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坐镇一方的将军，孰轻孰重岂能不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意气用事！”

“你可知我也因为王凯的死很痛心，可我还是要冷静处理这件事，因为他一死笼城无人可守，西突厥估计很快就会兴风作浪，我现在必须防范未然，先想办法稳住那边再说，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吐蕃国狼子野心，要是南边自己人先乱起来，岂不是把国土拱手相让”

说完重点，斐行俭打一巴掌给一颗枣，语气软下来道:“王将军的心情我也理解，不过现在真的不是我们闹内乱的时候，要不这样，你待我把笼城的事处理好了之后，再亲自调查”

斐行俭收回视线，坐在另一侧道:“将军稍安勿躁，此事还望给我点时间才有机会着手处理，现如今，我正在想办法解决更大麻烦！”

此事斐行俭也知道。

黑虎死在杀手与龙蛇组的围攻中，罪魁祸首依然是李茂。所以王成志此刻故意提起这事，意思是说，我死了一个得力部下，都是为了大唐，你不做主就是对不起他，目的也是在加大砝码，逼斐行俭做出决定。

斐行俭头痛不已，揉了揉穴位，既气恼王成志油盐不进，又没有办法，还是只得依了这个不懂事的老匹夫，要不然他头脑一热跟着成英一起哄，月氏再一乱，整个西域南边就再无宁日，怕是神仙下凡也难扭转现在不利的局面，于是妥协道:“那你想怎么样？”

王成志见一通相逼达到目的，见好就收，免得真的惹恼了斐行俭，要不然还真的弄巧成拙，没办法按计划推进他的复仇，不过他是真的心痛黑虎也死了，可现在也只的暂时放下，神情肃然抱拳道:“请大都护查清凯郎为什么要选择死在天魁手下，还有黑虎的真正死因！”

斐行俭哪能不知王成志心思。

查下去！？

怕是会直接拔出萝卜带出泥，惹得一身骚，还会顺了王成志报仇的心思。不过话已经放出，斐行俭也不可能收回来，于是在心底思考查到什么地步最好，用什么方法去查，左思右想，他才发现真要是涉足这件事，怕是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你们那件事我也有所耳闻，不出意外的话牵扯甚广，一旦捅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你是想让老夫也没有退路？”斐行俭严肃道。

王成志道:“我只是不想大都护寒了我们这些边疆打了一辈子仗的人”

“再问你一次，知道我插手意味着什么吗？”斐行俭确认道。

王成志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当然知道，大都护插手就代表整个安西都护府在站队，会得罪很多人。既然如此，我也不绕弯，想必就连我们这些莽夫都能看出的事大都护也心知肚明，凯郎一死，西域不安，现在最离不开的人就是大都护，想来这件事凯郎一开始就谋划好了，他用命为大都护换来一块谁都不能动的免死金牌，目的就是专门替大都护解除后顾之忧，为你参与到这件事中提供契机”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斐行俭真的没办法再推诿下去，实际以他的智慧，个中利害关系早就分析透彻，于是他见王成志也是个明白人，这才下定决心，拍案而起，道:“那好吧，我就亲自来探探当年那件事，也好给吐谷浑陷落盖棺定论！”

王成志听言当即单膝跪拜，抱拳道:“多谢大都护！”

大方向定下来了。

在王成志要挟带苦缠之下，斐行俭大都护正式答应调查。

“凯郎，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要是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王成志暗暗告慰道。

旋即。

斐行俭主动整理思绪，道:“先起来说话。当年杨胄，狂刀营那件事肯定有位高权重的人参与，所以最终结果怎么样只能在长安见分晓…这件事既然让我来调查，就需要一个突破口，我想王凯在我面前让仇天魁杀死，就是在告诉我仇天魁就是那个突破口，他想让我好好保护仇天魁，然后再从他身上理出头绪慢慢深入…可当前有个大问题，仇天魁杀了大唐郎将是事实，不想办法让他渡过这一关，一切都是无稽之谈。所以我决定分两步走，先是让仇天魁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我的名义继续护送卑路丝殿下去长安，让他在明处吸引人的注意力争取时间，然后我们在暗处调查收集，等时机差不多之后在把事情捅到长安去。缘由我不说你也清楚，深入调查王凯的死因必定牵扯到杨胄，这事最终定论我做不了主，只有陛下可以做主”

“这样一来天魁就很危险！”王成志斟酌道:“大都护是在拿天魁做棋子啊！”

王成志有些不情愿。

怕一不小心仇天魁也搭上一条命。

斐行俭道:“事到临头还畏首畏尾作甚。没错，我是在拿仇天魁做棋子，可他自己也没得选，要不然以他现在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参与到这件事中…你好好想一想，我这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让仇天魁护送卑路丝殿下去长安既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身份，让暗中的人有所顾忌，还能让他光明正大的吸引人，从而在长安那边打开突破口，为我们后续行动做好准备”

理事这个理。

斐行俭一时也走不开，所以仇天魁很有必要亲自走一趟，要不然谁能胜任这个任务。

危险总是有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事，想不付出点怎么可能做得到洗刷狂刀营的冤屈。

王成志思考了一下，牙一咬拍腿道:“那就依大都护之言，让天魁再走一趟。不过，天魁现在还没走出痛失兄弟的阴影，情绪消极，我们需要先开导好他在说！”

月氏守城将士多为外族战士，这件事也怪长时间战争对兵源消耗太大，补充不足，王成志不得不就地吸收新生力量才能继续维持下去。

为了守住月氏，这些年王成志真的劳苦功高，能用的办法全都用上了。

斐行俭管理西域多年，御人之术炉火纯青，虽有放空话之嫌，但多少还是有点信用，要不然这些年他也不能信服众人。

实际这也是斐行俭被逼的没办法，不给一个保证王成志今天绝不会罢休。

又是三日后。

可他这次小看了王成志的决心。

百试不爽的事后处理失去作用。

王成志打蛇顺杆上，道:“我等不到事后了，这次为了护送卑路丝殿下我还损失了一个得力属下，要知道黑虎深受兄弟们信任，他的那些兄弟在我临行前也告诉我一定要问问大都护，黑虎到底死在谁手中。大都护要知道，这些人跟黑虎一样，都不是我大唐土生土长的人，万一处理不好，怕是月氏也会遇上大麻烦！”

对于王成志而言，狂刀营每一个人都是他最重视晚辈学生，当年没能救下他们就已经悔恨交加，没想到时隔十余年又遇上同样的噩耗，王凯的死讯刚传到月氏，他再也坐不住，当即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王成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茶水溅到桌面上，留下水印，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道:“凯郎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我最了解他的性子，他绝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在狂刀营里最好的兄弟杀死，定是有人把他逼上绝路，才会让他做出如此偏激的事情。还有天魁，我也视若亲子，这次他亲手杀了最好的兄弟，现在一定很悲痛自责，若是没人给他说个一个解释原委，怕是也会毁了他。一次毁了我大唐两个栋梁之才，让我这快埋土里的老东西如何能够死后瞑目。我可怜的凯郎啊…可怜的天魁啊…大都护，这事你得给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