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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 作者:胧十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1-07-10 04:14:41
  • 字数:7864字

我坐在公路的出口

等待天黑以后无边的寂寞

这是夏鸢第一次看见周野工作的样子。

一个高脚凳, 一把吉他, 一架麦克,聚光灯从他头顶洒下来, 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明明就是夏天的事情,这会儿再想起来, 夏鸢却怎么也记不起他当时唱的是什么。

……

荒茫公路无人的漂泊

寂寞海啸把我卷走

……

每一句再见割一道伤口

躲在万劫不复的街头

我目送沿海的日落

……

游不出回忆却学不会放手

……

舞台上的他是这样令人心动,或许这才是他的归宿。

外间一定想不到,在这条以娱乐至死为最高目的的酒吧街, 每到夜里,竟然会有这样一处地方。

喧嚣暂停,暖光浮动,驻场男歌手用他低沉的嗓音吟唱着淡淡的曲调,抚慰着人们心灵的浮躁。

一曲终了,场子里仍然安安静静。

有小小的交谈声,却无一人鼓掌。

大家都在等,等着周野继续为他们带来这一夜的温柔。

“今天。”台上,周野调整了一下坐姿,扶正麦克,他低低的嗓音透过音响传遍了店里的每一个角落。

“是我在这里上班的最后一天。”

话音一落,台下立刻有议论声此起彼

伏。

周野不甚在意,继续说。

“这两个月,感谢大家的厚爱,听我唱歌,喝我的酒。”他说着,目光一转,对着吧台的方向道:“哦说错了,喝我老板的酒。”

他突如其来的幽默让台下发出了一些笑声。

“这两个月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但是人永远不可能只顾自己傻乐。我要去追寻我的梦想。

“老实说,一个月以前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不过我遇到了一个人。

“她说她相信我,相信我的才能,相信我能有一片自己的天地。

“于是我就找到了我的梦想——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然后送给她。”

夏鸢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台下看着他,但他这句话让她立刻回到了一个月前。

飘着雨的车站,他们拥抱彼此的力度很紧很紧。

周野说,我会把我的一切都送给你。

她回答,我相信你。

眼眶突然就红了。

舞台上的那个人说:“为了感谢她让我找到我的梦想,我写了一首歌送给她。”

“不过我没上过几天学,没什么文化,担心就这样送出去会丢人,得劳驾各位先帮我检查检查。”

周野说罢,唇角微扬,抱起吉他在弦上轻轻一拨。

夏鸢的思绪便被带入了他的世界。

热风蔓延野风筝被吹到天上

天上的风筝飞进云端

地上的人啊藏进梦乡

无人知晓它的去向

美丽的风筝啊 你会见到她吗

她在想我吗

野草一样生长我问风你会不会在某个未来等我

风告诉我你快要追不上她啦

野风筝飞啊 飞啊

你问我它的去向

我说它要去有你的地方

野风筝在天上飘啊 飘啊

我的方向是你的身边啊

……

周野专注地唱着他的故事,所有人都仿佛能看见了那只风筝孤独地挂在天边。

落寞,悲伤。

吉他和弦悠扬,夏鸢望着台上的周野,他喝了酒,眼角染上了淡淡微红的迷离。

他现在就像那只风筝,迷失在宽广的天空里,找不到一个归宿。

温热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夏鸢眨了眨眼睛。

她低头拿出手机,用不太

清晰的像素记录下了此刻沉浸吟唱的周野。

他是如此迷人的存在,无论是外表,还是声音,还是他此刻专注的神情。

夏鸢大约永远不会想到她彼时的举动会给周野带来怎样的机遇。

她只知道,他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一曲终了,台下的观众仍然久久回不过神来。

周野扶着话筒,开口时略显沙哑的嗓音性感非常,“怎么样,还可以吗?会不会太丢人?”

肯定和赞美此起彼伏。

周野笑了,很满足的样子。

他这样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弯起,被灯光点亮,好看得一塌糊涂。

夏鸢看着他在台上闲聊似的与台下的人交流,轻松,自然。

像个天生能掌控舞台的王者。

她想,她该走了。

付一伟拿来饮料的时候,夏鸢正要离开。

见她背着包,付一伟一愣:“你这就要走啊,不等他一会儿下来见个面?”

夏鸢笑笑地垂下眼帘,不想让人看出来她哭过:“我要回z城了,还有最后一班车,我得去赶车。”

付一伟皱眉:“赶什么啊,今天就在这儿住下啊。再说现在都多晚了,你一个人回去谁能放心啊。”

夏鸢顿了顿,将手边的购物袋递给他:“这里面有钙片、维生素,还有些补品,你帮我转交给他。他身体刚刚恢复,要好好补充能量,不要留下什么病根才好。”

付一伟把手里的饮料放下,看看她手里的东西,又狐疑地看向夏鸢:“你怎么不自己给他,你俩吵架了?”

夏鸢摇头,“没有。”

台上的周野准备开始唱今晚的第三首歌了,他正在找人上去互动,夏鸢怕被他看见,一秒都不想再多留。

情绪上涌,她将东西一股脑塞到付一伟手里,然后转身逃也似的钻进了黑暗里。

舞台上的周野似乎是有所感应,这时突然望向付一伟的方向。

付一伟正拿着那袋子东西不知所措,卡座前的茶几上放着那个六寸的蛋糕,上面的蜡烛正好19根。

周野眼眸微动,脸色沉了下去。

夏鸢赶上了回z城的最后一班车。

路上四个小时,她回

不去寝室了。

午夜的高速公路上不时有车灯从窗外飞驰而过,明暗之间,夏鸢眼中的神情却一直不曾变化。

十一点五十八分,她接到了周野打来的电话。

熟悉的名字出现在来电显示上,夏鸢怔了几秒才按下接听。

“生日快乐。”

只有四个字,就足够让夏鸢心里刚刚筑起的防线全部崩塌。

他声音沙哑,是接连不停地唱了两个小时后留下的不适。

他问夏鸢:“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夏鸢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周野说:“我知道你来了。”

夏鸢努力维持平稳的呼吸,开口时的哽咽却还是无法隐藏,“你唱得很棒。”

周野听出她的哭腔,喉头也变得干涩。

午夜无人的后巷,他垂眸望向地面时眼中闪烁的暗芒似有灼人的温度。

“我下个月要去南方。”

夏鸢一顿,南方那么大,他要去哪里?

“还不知道,不过那边机会多。我想试试。”周野说。

试什么,从哪里开始试,要试多久?

有许多问题在夏鸢心里盘旋,但她一个都没有问出口。

她跟周野说:“在外面要注意身体,不要逞强,要好好吃饭,病了要记得看医生……呸呸呸,你不要生病。”

周野轻笑,“好,我不要生病。”

他之前说,分别是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因为他不会让夏鸢离开。

可现在离开的是他自己。

夏鸢有许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哪开始说起。

周野似乎能看见她此时的眼泪,他低声叫夏鸢:“傻瓜,哭什么呢。我们又不是要分手。”

他确然要离开一阵子,可这一阵子是为了今后一辈子。

他对夏鸢说:“我不能就让你这样白白跟着我,我总得给你点什么。”

一个家,一点物质,至少是一个没有债务的周野。

可对夏鸢来说,即使他什么都没有,她也愿意跟着他。

从园游会那晚;从他带着她逃跑那晚;从他收留她在他家里过夜那晚。

从更早更早的时候。

周野也许还未意识到,他已经给过夏鸢许多了,几乎是他

有的一切。

夏鸢握着手机的五指用力到发白,她点头的一瞬间,透明的泪珠从她眼眶坠下,被窗外飞驰的车灯映出璀璨的光亮,然后坠落,消失不见。

她说:“我等你。”

夏鸢十九岁之前的人生被分割成了三段。

一段是十四岁之前,那时她父母双全,衣食无忧,不谙世事,天真烂漫。

一段是十四岁之后,那时她成了孤儿,遍尝人情冷暖,收起了天真,开始学会咬牙咽下苦楚。

一段就是现在,她认识了周野,体会到了温柔与被爱,他教她重新做回小朋友,依靠他的肩膀。

夏鸢从不后悔在十八岁的夏天认识周野,与他相爱。

他将她本该灰暗的青春重新点亮,带她去过这辈子最精彩的园游会;他们一起看过烟火与月圆,一起吹过那样温柔的江风;他们在深夜的街头狼狈狂奔,为了三百块钱在芦苇滩里大哭大笑;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活的窘迫,见识过彼此的重担;他们互相依靠,互相安慰,也互相治愈。

夏鸢从不怀疑她能否与周野一起走到最后,因为他们经历的这些时刻早就在她心中成为了永恒。

她认定周野。

如果不是他,也不会是别人。

在十九岁的第一分钟里,夏鸢便做了这样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夏鸢的19岁是最甜蜜,也最难忘的19岁。

如果分开是注定,那么重逢也一定是必然。(距离分开没有几天了

ps:文中第一段歌词来自she《沿海公路的出口》

感谢阅读。

夏鸢从没见过这样的周野,她突然觉得周野说得没有错。

她不该随意评价他的人生。

夏鸢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把歌唱得这样动人,透过他的声音,夏鸢好像看见了那次落日, 那片海和那条无人的寂寞路口。

他用低沉的嗓音诉说着心碎的故事,没有过多技巧,没有任何修饰,寂寥与伤感就这样赤*裸*裸地来到你面前。

夏鸢从前听过周野唱歌, 在同学会的时候,他帮着大家调试设备,随便唱了两首, 白丽丽说他唱的比原唱还还好听。

所有人的心境仿佛都跟随着海浪起伏,摇曳, 坠落。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 巧合之下,夏鸢听见了这首歌的原唱,脑海里最先浮现的却是今晚舞台上的周野。

投入, 专注, 仿佛那把吉他就是他的全部。

不止于明亮, 而是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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