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的茫然终于褪去有了聚焦。

伸手一把拎着男人的衣领，强行把他抓着弯下腰，凑自己面前，面无表情地问：“单崇，你女儿呢？”

两人出了公园, 站在公园前, 卫枝伸出双手，带着手套的双手在空中抓了抓，说：“我怎么觉得两只手那么空, 是是忘记什么东西了？”

单崇撇了一眼, 先看有丢失前科的雪镜——这会好好的戴在脸, 头盔也在，手套也在, 单板又没有雪仗……

单崇抬起没聚焦的眼看了一眼，又慢吞吞地“啊”了声, 也起来了。

脑子放空了三秒。

下山倒是快，两人速度“嗖嗖”的，单崇踩着双板，会卡宾小回, 中回倒是会一点儿, 跟在卫枝身后……一个是确实有点儿跟的速度，顺便也跟在后面, 免得后刃时候有长眼睛的撞着。

一会儿两人就回雪具大厅门口。

单崇：“啊？”

单崇伸手把媳『妇』儿往自己怀里一扯, 顺手接过手里的雪板，算固器一万多的雪板就这么随手往门边一放，没搭的话，就问：“吃什么？”

卫枝，二楼食堂呗，还能吃什么，辣的又能吃，小满——

单崇：“……”

单崇：“啊。”

在男人一副终于起来他们忘记什么的表情中，卫枝抬手推开男人的脑袋，伸手去兜里掏手机——

已经了中午饭点，这会儿雪具大厅人来人往是准备去吃饭的人, 卫枝摘了头盔，脸护脸还没摘下来，挡住护脸外一双眼写满了茫然：“行，我还是觉得自己忘记什么了？”

“背刺呢？”卫枝问。

“他，啊，他，给小满课呢？”电话那边小姑娘声音细声细气，又有点儿慢吞吞的，“你们山下准备吃饭了？”

卫枝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女儿兴奋的尖叫着的笑声——

“告诉我妈，我饿！”

这声音，除了单小满，还能是谁？

平时他们在山滑雪，山风那么大，说话得提嗓门儿……

在隔着那么远，还能听见小满在尖叫呢？

那声音得多大啊？

……学个落叶飘，撑死了j型弯能这么开？

饭吃了。

卫枝又是没学过滑雪，推坡入门阶段累死个狗了啊，80%的人是在学换刃前宣布退坑的——

推个坡能乐呵成这样，是胎教天天被洗脑“滑雪快乐”，就是天生脑子少根筋要么就是压根没在好好学推坡。

捏着手机，后槽牙痒痒了，卫枝隔空指了指单崇。

单崇：“？”

卫枝挂了电话，扫了男人一眼，说：“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徒弟没干好。”

单崇：“啊，那是，你打从认识背刺开始，他干过一件好？”

男人的语气也太他妈理所应当了，卫枝回答“当年把摔残废的我从山腰雪场捡下山算算”，憋了半天没说出口……摘下来的头盔又戴了。

单崇：“几个意思？”

“去黑托儿所接你女儿下课，”卫枝说，“什么几个意思，看着你吃得下饭吗，然是自己生的知道疼——”

单崇被训得突如其来，甚至觉得有点委屈，这要是他能生他也以亲自代劳的……

是条件允许么？

每回被念叨这个他就得被迫熄火，多惨呐？

搁外面百来号徒弟听见名字闻风丧胆的冰冷滑雪机器，这会儿被还肩膀的媳『妇』儿训得垂眉顺眼，嘟囔了句“去就去”，也老实把头盔戴了。

拎起两块雪板，他了又问：“山顶雪场那么大，你刚才没问问颜颜他们在哪？哪找？”

卫枝从鼻孔喷了喷气，冷笑一声。

单崇有点茫然，偏头看着：“啊？”

卫枝磨了磨后槽牙，挤出四个字：“地形公园。”

单崇：“……”

单崇从来没觉得，自己吃饭喝水做梦在的地方，这会儿听去怪惊肉跳的。

缆车排队路，趁着媳『妇』儿在前面，男人把板子往护栏一放掏出手机就问问大徒弟底搁哪带孩子，要是在该在的地方赶紧撤——

结还没来得及打开微信，前面站着的人，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一个转身把他手里的手机抽了。

单崇：“干什么？”

在卫枝晶晶亮且囧囧有的目光注视中，男人沉默了下。

单崇：“我看看几点了。”

盯着他的人没说话，又“唰”得转回去了，只收手非常赶紧利落地把男人的手机揣进了自己的口袋兜兜，拉兜兜拉链，顺手很爱地拍了拍。

单崇看这一系列霸道又幼稚的动作，生气也气起来啊，于是被没收了手机，他跳没加速三秒，手肘一弯靠旁边栏杆了……

长臂一伸，挂在前面年轻女人的肩膀，没戴手套的指尖，懒洋洋地捏了捏软乎乎的脸蛋。

手背被轻重地拍了拍。

他扳过的肩膀，脸凑过去。

顺着他的力道，脸微侧了侧，犹豫了下，在他凑过来的侧脸亲了下。

“徒弟行为为师无关。”男人说，“从开始管住你开始师门就门风败坏了，你自己检讨下。”

“……”

卫枝唇角动了动，刚反驳几句，缆车来了，被男人连推带抱塞进缆车。

……

地形公园在山顶雪场小公园后面的一个岔道。

新修的地形公园，连接着小公园后面一条大约三百多米的环山雪道，过去就很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气息，在一片开阔地，有地形道具拔地而起。

u型池和若干小跳台还有中跳台，大跳台工程太大修，其他倒是齐活。

下雪道的时候，卫枝是带着气氛下去的。

注意是气氛，是气愤。

那种气势，很难描绘清楚，总之单崇跟在后面慢悠悠地挫雪回转，往下滑的时候低头看了眼，原本太平整的雪道了中下午其实有沟沟壑壑很正常，是，这会儿他媳『妇』儿滑过的地方——

怎么说呢，像是有条恐龙踩着雪板刚路过了。

那沟壑深得，快能看见雪下面的泥巴地了。

单崇今天用的板子也是特别软的板，经过滑过的地方，能明显感觉脚下的沟壑感。

背着手，男人很是纵容的嗤笑一声，也提醒卫枝慢点怎么着，远近跟在屁股后面，看把雪道刻得稀巴烂——

像只愤怒的小鸟似的。

怪爱的。

就是怜下午滑这条雪道的雪友估计得在里疯狂骂娘，然后单板鄙视链刻滑又该次垫底。

男人正琢磨这儿，两人已经了小公园门口，他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前刃拉扯，后脚一蹬，“哗”地一个急刹车，顺便在松软雪面蹬出个三米的雪墙！

惊呆了个坐在雪道旁边休息、背着乌龟的萌新小姐姐，看着卫枝，一脸崇拜。

单崇背着手，慢吞吞滑过去：“错，雪墙挺。”

阴阳怪气的夸奖换来胸口的一巴掌。

卫枝蹦跶了下，减速往地形公园去。

……

地形公园本来就没几个人，了饭点，那就更加荒无人烟。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卫枝刚哗进地形公园入口，就听见“咯咯”的熟悉笑声，小女孩的声音带着童声的尖锐，轻而易举在山风中传的很远——

“来！来！贼叔叔，一次啊！我试试前刃落叶飘！”

其实这，卫枝中首先是充满了困『惑』的，第一时间抓着大师兄带着女儿在地形道具公园瞎捣鼓，应该『操』起手中的八十米大刀的……

是听听，人家的台词却很正经，前刃落叶飘有没有？

本着矛盾的困『惑』之，摘了雪板往旁边雪道一扔，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声音方去——

越靠近u型池，说话的声音就越清晰。

“前刃要压鞋舌。”

“压住嗷，你看我往下掉！”

“压住啊？小孩的滑雪鞋软压住正常。”

“那你还让我压！”

“没，那是流程吗？你意思意思就成，免得一会儿你妈问你你啥也会的，你妈得跟我急眼。”

“没，又没给你钱。”

“你这小屁孩咋还掉钱眼里了呢，这点肯随你爹。”

“你别趁机嘴巴碎我爸爸，他就是比一般人稍微会过日子——爸爸是这么说的！而且，我咋就啥也会了，你看我这是挺好的吗！你看，你看！”

”我看。”

“你别看，你撒手我滑给你看！我真挺好的！”

“那是我牵着你，你当然挺好的，我要撒开你你看你摔得门牙飞……来来，来一次，别『乱』动啊，我拎着你——”

一大一小的对话结束。

卫枝就看见，u型池槽内，身一身暴服的男人弯着腰，双手牵着只星黛『露』的小短胳膊，两人面对面。

在的视野中，从左边视野盲区出了，星黛『露』脚下雪板踩得稳稳的，“呼”地一下，雪板“嗖”地从租型池槽度滑过。

在单寻月快乐的声音中，小小的雪板顺着惯『性』，又了右边的池壁——

卫枝那个脏也跟蹦极似的。

伴随着一下子提嗓子眼，好歹背刺没彻底疯球，一边嘴巴里念叨着前刃落叶飘的基础姿势，强调着“眼往哪看”“别看我啊”，一边在孩子快乐的笑声中，带着在池壁中间位置停下来——

u型池池壁通常有个五米左右，半拉对于一个就成年人膝盖差多点儿的三岁小屁孩来说，也他妈够的了。

只见这一大一小，愣是没人觉得害怕，踩着雪板，顺着池壁，来回『荡』了那么几回，伴随着池壁的度越来越低，两人停在u型池中间。

对话还是一本正经。

“会了？”

“差多点儿吧，”小屁孩故作老陈的东北腔，“就膝盖往下跪，小腿骨靠鞋舌，别踮脚，是？我觉着我是有点儿内意思了。”

“昂，那一会儿你妈问你学了啥——”

“就前后刃落叶飘呗？”

“学会了吗？”

“嘎嘎会。”

“成，你说话注意点，问就是正经八本中级道学的，旁边有小树林远有雪山看见bmw字样的那个雪山，别给你叔叔我卖了啊？”

“嗨呀，我办，那你还能放吗？”

“嗯呐，单小满。”

“咋了？”

“滑雪好玩？”

“好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后还滑？”

“滑！干嘛滑！”小星黛『露』小短胳膊叉腰，“仅滑，我以后也要成和爸爸还有叔叔一样厉害的滑手！你等着嗷，马我就能用人扶自己蹦跶了！”

这一大一小，源于一袋威化饼干的塑料情义，就搁这邪恶交易了，你一问我一答的，商量着怎么蒙亲妈——

单崇在旁边听着，恨得自己没跟山来。

抬眼看看远处，蹲在地和小女孩一样的大徒弟，他抬起手，扶了扶雪镜，拉下雪镜遮住双眼，俗称眼见为净。

这儿怎么说呢？

正经滑雪入门是真的入了，孩子的兴趣也是培养来了，只是这个放眼全世界雪圈，怕是没几个人的单板滑雪基础入门，什么前后刃落叶飘啊，是在u型池里学完的……

望乐观了，愧是他单崇的亲闺女。

往乐观了……

单小满，你今天这顿打是跑掉了，希望你讲点道德，看在平日里我对你也错的份儿，别连累你爹。

啊，滑手这个目标咱是以朝着此方努力下，是你滑滑手，跟你爹没关系。

这个带你入坑的功劳，我就抢了，好好谢谢你贼叔叔，一会儿挨打的时候，大声喊的也得是你贼叔叔的名号。

…………………………

就这么说了。

“颜颜啊？”

“昂，是我哦，叽叽？”

他妈快一点了，别说是信息，背刺像是把闺女拐跑了换酒喝了似的，连个声响没有。

卫枝就莫名其妙还有点儿着急，明知道没信息那肯是没出，还是有点儿急如焚的拨电话过去，那边响了两声就接了。

这时候中午十二点多了, 卫枝拍拍屁股站起来，看了看还蹲在原地处于山顶雪场扫地僧“双板天下第一”的“教诲”中难以自拔的男人，抬脚踢了他的雪鞋一脚：“几点了, 饿？下山吃饭了。”

卫枝深呼吸一口气，刚问对面把女儿拐哪去了这几点了还知道知道吃饭，那边“喂”了声，是背刺。

是个女的。

听声音好像是颜颜，毕竟有点耳熟，而放眼背刺身边，说话能软乎乎的除了颜颜没别人。

他收回目光：“多虑。”

两人就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