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介意！”

林蔻蔻简直心花怒放，为了给对方留个好印象，还连忙补了一句。

杨克出去请肖显了。

裴息则坐在沙发上，冷静地摆弄着那只原本属于杨克的手机，盯着林蔻蔻那条几乎秒回的消息——

即便是内卷严重的互联网企业，这会儿人也差不多都下班了。整栋大厦褪去了白日的喧嚣，窗外都是静寂的夜色。

裴息唇边的笑容慢慢勾了起来，心情忽然十分愉悦，打字道:“那可真是有缘分了，湖滨3303我也很喜欢。不过这地方我开了家公司，情况比较复杂，我这边可能还要两个月才能做出决定。你那边介意等等吗？不介意的话，我这边有决定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你。”

可这地方现在在他手里。

就像是个蛰伏在黑暗中的优雅猎人，在已经确认猎物踩入陷坑后，裴息变得不慌不忙起来，慢条斯理地回:“有这个打算，但还没最终确定下来。你那边是一定要租这个地方吗？如果是办公用途，有些着急的话，我这边还有别的办公楼可供租用。”

“那就等您消息了。”

对别的地方没兴趣？

那可再好不过了。

赵舍得从刚才开始就看她一副亢奋的表情，两只眼睛都要放光了，不由好奇:“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林蔻蔻道:“有门儿！”

赵舍得一头雾水:“什么？”

林蔻蔻那边婉拒了:“谢谢您好意，不过我就喜欢湖滨3303这个位置，别的没太大兴趣。”

昨晚上白蓝就把她要的视频发来了，林蔻蔻一到公司，就加了舒甜的微信，把视频传给她。

舒甜一看她微信昵称，便没忍住嘀咕:“就算你也是白蓝大神的粉丝，也没必要起个跟她一样的id吧？”

林蔻蔻震惊:“我是她粉丝？”

舒甜迷惑道:“不是吗？不然你怎么会有她这么早期的视频，还跟我聊得头头是道？”

林蔻蔻:“……”

一时竟他妈不知道从何反驳。

但白蓝要知道她有个这么牛逼的粉丝，可能得吓得跪下来哭吧？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你说得对。”

舒甜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很开心地道完了谢，又跟她道:“mapping我做完了，早上已经发到你邮箱，林顾问一会儿看看收到没。”

蔻蔻顿时惊讶:“你就做完了？”

舒甜道:“我们不是要跟航向抢时间吗？我怕我耽搁事儿，所以昨晚加了个班。”

以前在航向，林蔻蔻都是有团队的，mapping都是交给贺闯来负责，效率高又精准。

不知道舒甜做成什么样。

林蔻蔻一时好奇，便打开了邮箱看起来。

出乎她意料，竟是有详有略，要点突出，比起当年贺闯做的，都没差太多。

可贺闯毕竟是贺闯啊。

林蔻蔻慢慢皱起了眉头，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回头便问:“这mapping你自己做的？”

舒甜还在看视频呢，听见她问，把耳机一摘，有些紧张:“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林蔻蔻先是沉默了一下，才笑起来:“不，做得很好。我只是有些惊讶，没人教没人带，才入行一年，能做到这地步，很难得。”

舒甜听她竟是夸赞自己，脸颊微红，却是不由骄傲:“才不，我有人带的。”

林蔻蔻一怔:“有人？”

舒甜道:“我偶像。”

林蔻蔻:“……”

舒甜突然道:“你不会还没看过吧？”

林蔻蔻道:“看过什么？”

“你不也是白蓝大神的铁粉吗，怎么连这都不记得了？”舒甜看她的眼神顿时不对了，拉开自己的抽屉，就从里面拿出一沓打印纸递过去，“大神写过的啊，第三十六页，做mapping的五大妙招，一看就懂，一学就会！”

林蔻蔻接过来一看，哑然失笑——

这不就是她上回想给自己看的秘籍吗？

打印的全都是论坛上那些帖子。

就凭着这些帖子，能自己做到这程度？

那必然是下过不少苦功夫的……

林蔻蔻一时舒甜刮目相看，但也难免生出几分复杂:这么个跟她素未谋面的小猎头，把她当年写的东西，倒背如流。可航向某些人……

罢了，还是不要去想，人没有必要回望过去。

很快她就有全新的开始了。

林蔻蔻自嘲似的笑了一声，眼看舒甜又埋头去看那视频，这回倒也没把那几页打印纸递回去，而是放回了自己的桌上，去倒了杯咖啡，认真看起舒甜这份mapping报告来。

因为目的只是定位候选人，而且时间紧急，没办法做得特别详细，就大概描述了一下市场营销领域现在的情况，各级人才大概的薪酬水平，然后就直接列了该领域的人才名单和他们操作过的具体案例，以供筛选参考。

林蔻蔻挑来选去，花了半钟头，总算是看中了一个，转头问道:“舒顾问，这个人的简历和联系方式有吗？”

舒甜刚看完视频，还在疑惑:画质虽然的确像几年前的，糊得不行，可她为什么觉得，视频里白蓝的妆容很新潮呢？

乍听林蔻蔻问，她还没回过神来。

下意识问:“谁？”

林蔻蔻点了点屏幕上那个名字——

巴别塔广告营销公司的创意中心总经理，彭志飞。

她道:“这个人我有印象，去年操作过一款香烟品牌的营销，那会儿我在庙里都听说了。虽然悄悄托人买了一包上来抽之后，感觉不怎么样，但饥饿营销搞得不错，产品包装也漂亮，跟国内好几个5a级风景区联名，搞了一套国潮系列，很适合买了发朋友圈装个文艺小资，可以说很懂年轻用户心理了。”

舒甜不看还好，一看就惊讶了:“简历有，电话也有。但，但林顾问，这不是个总经理吗？”

林蔻蔻反问:“总经理怎么了？”

舒甜怀疑她是忘了:“姜上白那边要的是营销总监，title可比总经理低多了，你不会是想挖这个人跳槽吧？”

跳槽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往上走。

要么涨薪酬，要么升title，在舒甜的接触面里，传说中那种为了职业理想跳槽的，都是稀有动物，几乎没见过。

然而林蔻蔻淡定得很:“对啊，除了他也没人合适了。”

舒甜目瞪口呆。

林蔻蔻以为她是不懂，跟她分析:“你看，其他几个过得去的，要么在北京，要么在深圳，根基都很深厚了，一般不太愿意伤筋动骨base到上海。彭志飞本来就在上海，跳个槽影响不大，而且姜上白给的薪酬也不低。我先把他简历发冯清看看，你给他打个电话，约个时间见面聊聊。”

打个电话，约个时间，见面聊聊……

说得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舒甜差点给她跪下:“林顾问，人家是总经理，先不说我们这小公司人家愿不愿意搭理，就是人家愿意搭理，我们一说想挖他去当总监，人家恐怕……”

哪个总经理干得好好的，愿意跳槽降职去当总监呢？

吃饱了撑的吗？

只怕到时候挂她们电话都是轻的，臭骂一顿都有可能！

舒甜一想想那场景就头皮发麻。

林蔻蔻却是不惊不乱，一点也不担心，只道:“没关系，你别说自己是猎头，就跟他说，你是财经杂志的记者，想找他做个访谈。”

舒甜:！

她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她的用意，不免诧异:“可，可我们这不是骗人吗？”

“猎头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林蔻蔻刚把彭志飞的简历发给冯清，一听舒甜这话便挑了眉。

“上回咱们一起骗姜上白前台，结果不也挺好吗？”

她原以为，把之前的成功案例搬出来，便能说动舒甜。

可没想到，这小菜鸟也不知哪股倔劲儿上来，竟然紧皱起眉，摇头道:“不对。”

林蔻蔻一怔。

舒甜直直看向她:“这次跟上次不一样，这次我们面对的是候选人，是谎言总会被拆穿的。猎头是要获取候选人信任的，一旦对方知道我们撒谎，肯定对我们印象很差，凭什么还愿意让我们帮他跳槽？”

林蔻蔻:“……”

她实在有些意外，一般越是小公司的猎头，越不讲规则，为了谈成单子，什么伎俩都玩。

可没想到，舒甜这么有原则。

四目相对，她望着舒甜，若有所思。

舒甜莫名有些害怕，嗫嚅:“我，我也不是说林顾问的办法不好，只是……”

林蔻蔻竟笑出来，打断她:“那你试试吧。”

舒甜没懂:“啊？”

林蔻蔻道:“我觉得你说得也有道理，你既然不想骗人，就直接跟对方打电话试试吧。”

舒甜顿时惊讶，迟疑道:“我可以吗？”

林蔻蔻直接点头。

舒甜小心翼翼打量她，发现她好像真的不介意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拿起了电话:“那我试试。”

她打给彭志飞。

然而结果并不理想。

第一通电话，她才刚说出自己是个猎头，对方就挂了；第二通电话，对方更是不客气，警告舒甜说他现在正忙，再给他打电话他就拉黑了，然后又挂了。

舒甜:“……”

林蔻蔻就抄着手，站在一旁，笑着调侃她:“结果不太好吧？”

舒甜闷闷道:“他要接了电话我才惊讶呢。”

毕竟也是有一年从业经验的猎头了，被人挂过不知多少cold call，她竟是一点也不气馁:“没关系，总归我们试过了。”

林蔻蔻心想，她的确头铁，只道:“你不担心就这么搞砸了吗？”

舒甜放下电话:“不是还有林顾问吗？”

林蔻蔻:“……”

舒甜弱弱道:“敢跟我二八分，肯定有点本事吧？”

林蔻蔻不由失笑。

小菜鸟还挺理直气壮？

她摇了摇头，直接拿起电话，对她道:“其实你说的是对的，猎头最重要的是获取候选人的信任，当然不能轻易撒谎。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呢？”

舒甜一时有些迷惑:“那你刚才……”

林蔻蔻貌似无辜:“哦，我没告诉你吗？我有个朋友，真的是杂志记者。”

舒甜:“……”

一瞬间差点爆脏话！

人矮个儿小，她简直想跳起来打林蔻蔻一顿，气得脑袋冒烟:“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早说？！”

“哈哈哈……”

林蔻蔻不免大笑起来，心情无比愉悦，甚至没有半点负罪感。

“逗逗你嘛。”

直到这时候，她才拿起了电话，亲自打给彭志飞。

毫无疑问地顺利——

有谁会拒绝财经杂志的采访呢？

她一挂电话，舒甜就问:“约好了？”

林蔻蔻道:“对方明天要去北京出差，只有今天下午有空，约在他公司见。”

她顺手给自己那位记者朋友发了条短信，通知对方有现成的采访对象。

然后对舒甜道:“我们现在出发吧。”

舒甜一愣:“这么早？”

林蔻蔻头也不回，直接指了指背后那个空着的位置:“现在不走，你难道想等这位祖宗来，伺候着他一块儿去？”

舒甜一看那空荡荡的位置，想起昨天裴息旁若无人的那一句“我是关系户”，眼皮不由一跳，立刻响应了林蔻蔻的提议:“林顾问英明，趁他没来，我们赶紧走！”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

两人前脚才走出公司，后脚就在电梯间里撞见裴息。

一时相顾无言。

林蔻蔻表情管理还算到位，只是眼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舒甜却是一张脸都苦了下来，如丧考妣。

裴息一眼扫过，心里就有数了。

他似笑非笑道:“两位见了我怎么这表情呢，不会是想背着我，偷偷溜出去做单吧？”

舒甜:“……”

林蔻蔻:“……”

你妈的你是有读心术吗！

梦里她在湖滨3303开了新公司。

第二天早上醒来，简直神清气爽。

林蔻蔻举起手机:“湖滨3303！这个人在考虑给爸爸挪地儿了！”

赵舍得凑近了一看，嘴角没忍住一抽:“这不八字儿还没一撇的事吗？你至于这么高兴？人家都说了，还要两个月才有消息，你难道还要等他两个月，继续在歧路混两个月？！”

引力大厦39层办公室，灯火通明。

林蔻蔻没所谓道:“湖滨3303对我来说不一样。反正在开新公司之前，我闲着也没事儿，去那些大猎头公司工作太耗心力，干两个月就甩手走人，也败人品。在歧路混混，打发时间挺好的。”

赵舍得彻底无语了。

林蔻蔻却十分想得开，把那杯牛奶喝光了，跟赵舍得道了一声晚安，就上楼睡了个好觉。

鱼儿咬钩了。

看来陈错说得不错，林蔻蔻之所以来到歧路，为的就是租湖滨3303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