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息道:“做酒品行业的吗？”

林蔻蔻把那份酒单放回去:“不，做猎头的。”

林蔻蔻便笑:“叫我coco就好。”

两个人回到酒吧。

裴息想了一下，说:“姓裴。你呢？”

林蔻蔻回神:“啊，没有，我有点职业病。”

便跟裴息坐在了角落里。

点酒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姜上白那个市场总监的职位，于是好奇之下，拿着酒吧里的酒单仔细翻起来。

“……”

从头翻到尾也没瞧见一瓶白酒。

裴息看着她的动作，好奇:“酒单有什么问题吗？”

裴息一听，看了她一眼。

果然，还在当猎头。

他思索着，怎样才能知道她现在在哪家公司。

赵舍得这货，崇洋媚外得可以啊。

裴息感觉到她的打量，也没觉得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林蔻蔻盯着他，突然问:“你是hr吗？”

裴息瞳孔骤然一缩——

她这一问，来得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征兆，却准得让他后颈都跟着麻了一下！

裴息坐得笔直，笑着道:“我像是hr吗？”

林蔻蔻眸光流转，笃定道:“像。”

裴息:“……”

林蔻蔻便笑:“能说出‘996都是自愿’这种话来的，除了资本家，多半就是hr了。毕竟人事嘛，从来不干人事。”

裴息:“……”

她看裴息不说话，便笑起来:“放心，我就是对hr这个职业过敏罢了，对你没有恶意。毕竟hr里也不都是坏人，不能一竿子打死。”

服务生把酒端了上来。

林蔻蔻低头喝酒。

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悄然改变。

她嘴上说“对他没有恶意”，接下来却没主动搭过一句话茬儿，保持着生疏而礼貌的微笑。

直到这一杯酒结束。

“放心，我就是对hr这个职业，有点过敏罢了……”

坐在回家的车上，裴息想起方才与林蔻蔻在酒吧里的种种细节，眉头便越皱越紧。

林蔻蔻这个人，是真的有毛病。

他也没料到，她的直觉如此敏锐。

还没开口说两句话，竟然就直接问他是不是hr了。

这些年，他自然听过她的名声。

作为业内知名的大猎头，林蔻蔻固然业务能力顶尖，但比业务能力更顶尖的，是她臭名昭著的绰号——

hr公敌。

猎头一般对接各大公司的hr，按理说hr算甲方。

可林蔻蔻对自己的衣食父母，似乎有天生的偏见，上海这边的hr圈子对她怨声载道，甚至有一阵扬言要封杀她。

只可惜，林蔻蔻过于强悍。

听说只玩了个“二桃杀三士”的伎俩，就从内部瓦解了这帮废物，没两天这所谓的“hr复仇者联盟”就直接散了，再没聚起来过。

裴息想，她没认出他来，真的很可惜。

否则，看到他如今也是个hr，不知该是什么表情？

搭垂着的眼帘底下，流淌过少许晦暗。

裴息慢慢将刚才在酒吧里的种种细节过了一遍，便道:“林蔻蔻没有离开猎头行业，她现在就在当猎头，并且手里应该还有个跟白酒相关的职位要做。”

杨克一愣:“可四大猎头公司，甚至就是普通的一线猎头公司，我们不都找过了吗？”

裴息道:“所以，可能是我错了。”

说出这句话时，他神情里都带了几分迷惘，只觉得林蔻蔻像个谜，而他从来没有猜透。

杨克道:“难道是去当hr了？”

裴息一听差点笑出来，闭上眼睛道:“不可能。晚上找人加个班，我要上海所有中小规模猎头公司的名单，还有……最近一个月刚注册的猎头公司也找一下。”

杨克顿时惊了:这是打算大海捞针啊！

裴息无法判断林蔻蔻究竟去哪里，但首先，她人在上海；其次，她还在当猎头；最后，上海地区大猎头公司就那么几家，引力集团在这边根基深厚，几乎和每家猎头公司都有合作，但凡林蔻蔻有跟他们接触，他都应该收到了风声，可现在偏偏没有。

那只能证明一件事——

她要么自己开了一家新公司，要么就是去了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引力集团本身就跟一些咨询公司有合作，查几家猎头公司不难。但裴息要全上海中小规模猎头公司的名单，就有点夸张了。

全国猎头行业大概有五六十万人，绝大部分集中在北上广深这些一线城市，上海是金融口岸，可以说是猎头行业的“兵家必争之地”。行内都知道，能在上海站住脚，才算这家猎头公司走上道了。

可想而知，这里的猎头公司多如牛毛。

有些小公司根本没人听过，还得上工商局官网扒，工作量巨大。

忙到半夜，才勉强拉出了一份名单，长得要命，还不敢说很全。

裴息站在阳台上等。

那枚绿松石的衣扣，被他放在客厅的桌上。

名单一传过来，杨克立马叫他。

整理好的公司信息通过投影仪投到墙上挂的银幕上，裴息立在客厅里，一张一张翻过去。

杨克都看花了眼。

可裴息翻着翻着，手指却突然一顿，盯着那页定格在画面中央的公司信息，瞳孔骤然紧缩。

杨克精神一震:“找到了？”

他连忙看向那一页，这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一股战栗陡然从他脚下窜上来，只冲到头顶，让人头皮发麻！

“这不是……”

杨克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操，这不是“灯下黑”吗！

那一页，赫然是——歧路猎头！

裴息久久地盯着这几个字，慢慢问:“昨天是不是有人给你打电话，想租湖滨3303？”

杨克眼皮狂跳:“是……”

裴息伸手:“手机给我。”

杨克连忙调出通话记录，把手机递了过去。

林蔻蔻当年在航向，大家都知道她联系方式。

裴息后来也有打过，但没人接。

现在接过杨克手机来一看，却是一个全新的号码。

会是她吗？

裴息这一瞬间，心跳竟然有点快，看了片刻，才拨通了电话。

过没两秒，通了。

那头有人接起来，一道清淡的嗓音，通过电话传来:“喂？”

在听见这道声音的瞬间，裴息便没有了声音。

电话那头的林蔻蔻似乎很高兴:“您是改主意了吗？”

裴息没接话。

她有些奇怪:“杨总？”

裴息搭下眼帘，直接把电话挂了，通话界面停留在0分10秒。

“奇怪。”林蔻蔻放下手机，看着“给爸爸挪地儿的”那几个字，不免皱起眉头，“大半夜的，搞什么？”

赵舍得问:“怎么了？”

林蔻蔻道:“不知道，不小心打错了？我还以为他改主意了，白高兴一场。”

赵舍得明白了:“湖滨3303？”

林蔻蔻“嗯”了一声，转头却问:“我还没问你呢，之前免单怎么回事？”

她跟那个姓裴的喝酒完，人家本来要结账。

结果服务生走过来，竟然说酒吧老板给他们免单。

林蔻蔻只好解释了一句，说老板是她朋友。

赵舍得吐了吐舌头:“哇，我头回看到你单独跟男人喝酒诶，这不给你庆贺一下？刚才那个我看着挺帅啊，谈得怎么样？”

林蔻蔻:“……”

赵舍得这恋爱脑！

她道:“他大概率是个hr，或者hrd甚至cho，你觉得呢？”

赵舍得:“……”

好的明白了。

以林蔻蔻对这个职位的厌恶程度，没当场甩脸子走人都算有涵养了。

只不过……

她纳闷:“这可不是工作诶，你居然跟hr坐下来喝酒？”

林蔻蔻道:“刚才顺手帮了他个小忙，他请我喝酒，我就没拒绝，谁知道聊两句才知道他是hr？你知道我嘛，hr过敏。没看他走时候，脸色不大好吗？”

“是不太好……”

可赵舍得说不清那个感觉。

她觉得那男人的眼神里藏了更多东西，完全不像是看个陌生人。可林蔻蔻说，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难道是她雷达出错了？

林蔻蔻一看时间，便准备走了，只是临走前，看见酒吧里插着的那几枝晚樱，忽然回头对赵舍得道:“贺闯那边，如果你下回遇到，就跟他说……”

赵舍得心头一跳。

林蔻蔻顿了一下，淡淡道:“就跟他说，我知道了。”

林蔻蔻听见，突然皱了一下眉。

她抬眸打量裴息。

但林蔻蔻也好奇问他:“裴先生呢？”

裴息想想说了个很宽泛的范畴:“互联网。”

林蔻蔻想想，能遇到这一桩也算缘分，便答应了，顺口问:“怎么称呼？”

只不过是在互联网里做人力资源，cho不过是位置最高的hr罢了。

林蔻蔻一听，也不知是不是误会了他的工作性质，笑起来道:“互联网公司不是出了名的996吗，居然也有空出来喝酒？”

裴息一笑:“996不都是自愿吗？自然也有人不愿意。”

赵舍得看她一个人出去，两个人回来，不免诧异了一下，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林蔻蔻也没解释，只说:“有人请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