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撒托斯……现在我比之人类，更接近你们这些古老的支配者了吧？”

“‘旧日的支配者’，这个称号还真是贴切呢。”

一觉醒来，周围是死寂的世界，漂浮着古旧的星石和可憎的怪物。

“是了，我还在混沌神殿。”

“铃兰？”

林闲抬起头，他看着那一块从亘古时开始就一直沉睡的巨大肉块。

四种世界之弦的力量在林闲的体内趋于稳定，他终于从循环往复的“生-死”，“魂灭-灵生”状态下恢复了过来。

“毕竟我体内的四种世界之弦，都只有一小部分，还能承受得住。”

林闲站了起来，他适应了一下新的身体，还有新的五官。

“看来，在我的身体被破坏的时候，拟态不断修复我的肉体，已经消耗殆尽——或者说，它与生命之弦彻底融合到了一起。”

“现在，我也不需要呼吸了。”

“我能看见一些平常看不到的东西了……”

在林闲的视野里，犹如绚烂的色彩一般，这个昏暗的大殿里飘出了大量的奇特气息。

“这些……是梦？”

不过，让林闲感到些许感伤的是——拟态，再也没能回应他的呼唤了。

“阿撒托斯的梦境，构筑了我们的现实世界。从宇宙源初的爆炸开始，阿撒托斯就一直在做梦。刚开始，宇宙很小很小，但从阿撒托斯体内飘出的色彩，逐渐填充了我们的世界。”

林闲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许敬仰之情。

“祂选择沉睡，而不是醒来。”

“祂的呼吸，成为了我们的现实。”

“盲目痴愚，不去想、不去做、不去思考，但祂却能理解一切——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祂的摇篮曲。”

林闲靠近了一些。

“梦的呼吸，充斥了所有维度。”

“难怪旧日支配者们不想让祂醒来，因为那将是世界末日。”

“可笑的是，我们的世界，不过是这个生物的梦；祂醒来后，转个身继续睡觉，旧的世界毁灭了，新的世界再次生成。”

“祂毫不在意，我们的存在只是祂上个梦境的一缕轻沙飘散。”

想到这里，林闲的呼吸有些紊乱。此时，他就像是站在百层高楼俯瞰街景，又像是通过无人机鸟瞰着山河百川。

——人的眼界，看见了不一样高度的风景。

“洛夫克拉夫特……人类面对未知的恐惧，我终于知道你当初笔下写出世界时，是怎么震撼的心情了。”

人类不值一提，甚至那些“邪神”也只是垃圾——无论再强的生物，都只是一场梦境中的角色，我们的毁灭，不过只是某个生命体翻个身的事。

无奈、无力、无法改变，绝望与痛苦，都在自己了解了更多知识后浮现。

“洛老笔下的克苏鲁神话，其中一个特色，就是知道的真相越多，生活得越不快乐，甚至会发疯；那些愚昧的人们，反而能在末日到来前开心每一天。”

“是这样的啊……了解到我们的存在不过是阿撒托斯梦睡梦醒间的一瞬，这也太绝望了……”

人类最绝望的一瞬间，就是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改变现实。

此刻，没有动画里的“爆发小宇宙”，也没有小说里的“机械降神”——做不到的事，永远也做不到，你的命运被刻在了石碑上，无论怎么打磨也只是让它更加光亮。

“呼……”

林闲感觉自己就像是坐在菩提树下的释迦摩尼，逐渐悟出了大道。

而那棵“菩提树”，就是眼前的阿撒托斯。

了解到了这一切后，林闲看向阿撒托斯的眼神改变了——普通人看着祂，会因为祂恐怖至极，无法理解的外表而陷入疯狂；但了解事物的本质后，林闲知道，这个团块是我们最亲切的母亲。

祂不愿醒来，或许就是因为我们这些渺小得不值一提的生物吧？

融合了四种世界之弦后，林闲的脑域被无限扩张了，他的思考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人类的身份，在这一瞬间，他看见了世界之弦才能看到的真相。

“朝闻道，夕死可矣。”

林闲笑了，此时他抛弃了所有的杂念，来到了团块的身后。

仿佛能感应到林闲的靠近，阿撒托斯的身体蠕动了一下，祂降低了高度，更加接近了这个身高不足以自己百万分之一的人类。

“冰山一角，骇世惊俗。”

林闲知道，这阿撒托斯千百米长的肉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投影而已——祂遍布于各个维度，每个维度都有旧日支配者的乐团为祂鸣奏安眠曲。

“以小窥大，但求无悔。”

林闲心中的执念更加坚定了，他凝眉直视着面前的真神，对着祂那漂浮的触须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林将军，我那惊鸿一瞥的老友，当初你从维埃拉之眼中看见的真相，就是这绝望的一刻吧？在那时候，你像现在的我一样，朝着这混沌的原核伸出的手，想攫取祂哪怕一丝的智慧，寻找人类的出路。”

“可惜，你少了拼图，最终没有能达到‘完美结局’。”

——就像是熟睡的人类，无意识地发出了梦呓声。

“祂在呼吸……”林闲发现，这些色彩就是从阿撒托斯全身无数的嘴巴中飘出的。随着混沌之神的呼吸，梦的色彩从嘴里散溢出来，飘到了宇宙中的各个维度。

林闲感到惊奇，他伸出手想去揽一些独特的色彩，但却从中穿了过去:“它们，不属于这个维度——我竟然能看见其他维度的东西了？”

“看来，犹格·索托斯的力量已经娴熟于心了呢。”

“过去了……多久？”

林闲追溯着这些色彩的根源，最终发现它们全部来自面前这个巨大的团块。

阿撒托斯蠕动着，就像是一个笨笨的婴儿，正在自己的婴儿床上辗转反侧，陷入噩梦与美梦循环的梦乡。

在这个巨大团块的表侧，那些如肉壁一样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可怖巨口。这些长满了牙齿的嘴巴，正缓慢地开合着。

林闲坐了起来，他晃了晃有些迷茫的大脑，四周看了看。

“环境还是和我昏睡过去前一样……不，又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