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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苦楝树(下)

  • 作者:竹与梅间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1-06-29 23:32:03
  • 字数:16298字

他算看出来了,她今天是铁了心要吃他。

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她喜欢一个人,就要得到他——的全部。

她的意思是,他得看着她睡着了才能走?但那样就没人给他安排竹排了呀!

他心里想着竹排,却见她把浴衣从被子里递了出来,“帮我把浴衣攀到椅背上。”

他跟上来之后,看她和衣躺到床上,轻轻拉上夏天的薄被。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命令他,“你过来,满足我的好奇。”

他没有理会她,攀好衣服就坐到那张椅子上,背对着她看窗外花树,天阴了,一树紫意更是浓得化不开。

他心绪繁乱,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既害怕,又期待。

女孩子在这件事情上会吃亏?她才不这么想。她在索取,她要占有。

他不得不转头看她,“好奇什么?”

她说的,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吗?

他才是她的玩物,也可以说成是猎物,她料定了他逃不了,也不会逃。

他们是新青年。

他们都接受过生理教育。

果然,才安静一会,她就开口说话了,“袁柛,你,不好奇吗?”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安全期,不会。”她答得干脆,语气里还有些不耐烦。

她这是嫌弃他缩手缩脚,没有男子气概吗?

他得努力证明自己才行。怎么证明?当然是极力侍奉和讨好喽。

(十六)

她睡着了。

白晳纤细的半肩祼露在薄被之外。

他坐在床边看她。

他第一次看她披散着头发的样子,黑色长发滑如瀑,自然地散落在脑后、肩头,还有一部分顺着床沿垂下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想象不了,她会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他坐在书桌前看她的书。他从来没问过她未来的计划,她的方向。

她能熟悉运用三门外语。

她是不是有出国留学的打算?她会去哪个国家?

等他到了南方,她去了国外,他们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失落又难过。

天完全黑透了。他坐在黑暗里,守着她,或者等她醒来。

晚饭吃得晚。吃完她先去洗澡了。等他洗好澡回到三楼找她,见她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发愣。他便不去打扰她,继续坐到桌前看书。

过了许久,她问他,“你不睡觉吗?”

“我睡哪里?”

“这屋里就一张床,你说睡哪?”

他只能走向她的床。等他坐到床上,她又说了,“爬进去,睡里边。”

真是霸道。

也可能是,她自由惯了,受不了阻碍和束缚。

“袁柛,你是不是对过去的,现在的生活不满意?”

“我没有。”他是活得辛苦些,但并不觉得苦,比他苦的人很多。

他们所处的时代,有太多的疾苦,太多的颠沛流离。

战乱、贫困、饥饿、疾病……他有书读,有房住,他能填饱肚子,他比很多人幸运。

所以他没有不满。

他有理想,有信仰,只是受困于现实。

(十七)

他在她身侧躺下,她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

两个人的脸隔了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她呼出的气一下一下扇着他的脸,又痒又舒服。

她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是极少见的温柔,“你以后都会好的,因为,我要把我的好运都给你,命里的繁华都给你。从今往后,你就是罗绮,我就是袁柛。”

“我可以是你,你也可以是我。但你要把好运留着。你是大小姐,不像我这样,能过苦日子,也不该像我这样过苦日子。”

他无比深情地说完,见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是不是应该干点什么?比如,伸手去撩一下她耳边散落的头发什么的?

她却不给他机会,转个身,头朝外侧躺着了。

他从背后环住她,手不老实。

她说,“你干嘛?”

他答,“没干嘛,就是握一握。”

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就满足地,左一下,右一下,心里想着不能厚此薄彼。

她任由他撩拨。他贴着她的耳朵问,“关灯吗?”

她又没好气道,“我不喜欢黑灯瞎火。”

黑灯瞎火,他也不喜欢。他整个人,都爱极了她的质感。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耳鬓厮磨”。

一夜无梦到天亮。

他不再想竹排,也没有再提回去的事。

能在这乱世之中,与心爱的人朝夕相处,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傻子才想要逃离。

除非她赶他。

可能是他表现好,她还没玩腻他。

他们可不是耽于享乐的青年。他们热爱生活,吃饭和喝茶都很认真。他们热爱学习,一有时间就看书。只是有时情难自禁。

暴雨时断时续,学校估计还在放假。

五天以后,他不得不问她,“现在还是安全期吗?”

“你好啰嗦。”她埋怨道。

(十八)

每一次,过后,他都不忘折一枝苦楝花插到笔筒里,他看着它们日渐壮大、浓密、延展,嘴角不觉露出幸福而满足的笑意。

闲来无事,他还数了数,连着数几遍。他国文好,算术……也就一般吧,可不是得多数几遍?

再说了,他们都这么贪吃,不数哪里知道这前前后后要了多少回。

他发现一个好玩的事情,她的皮肤特别娇嫩,他亲她时,嘴皮只要微微用力,就能吸出一朵红色的小梅花,于是搂着她在她的后背上玩这个小游戏,不亦乐乎。

她不明所以,问,“你干嘛?”

他喃喃,“盖章。”

“盖章?”她转过身来,冲他狡黠一笑,“我也来盖两个。”

他肩头吃痛,猜想定是她左侧的那颗小虎牙嵌进肉里了,她果然比他凶悍。

她还不罢休,在他颈部接近右耳的地方用力地吸了一口,像只长着吸盘嘴的猛兽,只可惜她放嘴太快。

他摸了摸脖子,思忖春天里戴一条围巾会不会很怪……

一周之后的清晨,她终于赶他了。

她递给他一身新做的,洗过的长衫套装,“学校复课了,你回去吧。”

这是她第一次送他穿的,以前都只是用吃的引诱他。

他拿着新衣就要往二楼的浴室跑,“在这换。”

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他慢吞吞地解睡衣,就见她转过身去,直到他换好整套衣裳才转过头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给你。”

信封很厚,他知道是什么,但还是抖出里面的东西看了一眼。

她给他钱,很多的钱。

他的眼睛瞬间浮起了止都止不住的亮光。

但他不能让她看轻自己,于是有些吃力地辩解道,“我是自愿的,没想过收你钱,不是有偿服务……”

“去做你想做的事,做你觉得正确的事。”她说着把他往楼梯口推。

他突然词穷,不知道说什么,抿了抿嘴唇,转身走了。

(十九)

她没有同他一起下楼。

一楼的积水已经歇下去了,水泥地板也被清理干净。

他径直走到大门口,那天的船伯大概是等了好一阵,闲得无聊正要拈旱烟来抽,见他出来,连忙收起烟杆。

等他一步跨到竹排上,船伯极其麻利地向前划着竹排。

整栋小楼很快就闯入他的视线里。他抬头看三楼的窗,她果然立在窗前,穿着昨夜那身月白色的居家服,黑发垂落于肩。

她在一棵繁茂花树的紫色树冠里,那花洋洋洒洒,姿色夺人,但她依然醒目。

她站在时光里。

才隔一天,她又到学校门口找他。

她来之前应该是精心梳洗了一番。

他照例没主见地问她,“去哪?”

“乖乖跟我走就是了。”

她走在他前边,她今天没有梳学生辫,而是将半个脑袋的头发拢在一起,在上面别了一只玉石材质的发夹。

这样她后半个脑袋的头发就散落在身后,看起来便多了一丝女人的妩媚。

一路上他都在想,她不会是要把他带到附近的某个旅馆吧?然后他的脑海里便浮现一些旖旎,他暗骂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领着他进了照相馆。

幸好他还穿着昨天的新衣,不然真要给她丢脸了。

虽然他并没有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但她一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旁边站一个穿着补丁衣裳的落魄书生,总归不太好。

他们先是照了半身照,之后照全身照。

再后来,摄影师要求他们一人坐着一人站着,他觉得女孩子娇贵,应该坐着,等她坐到凳子上,他站在一侧。

摄影师调来调去,始终不满意,最后要求换他坐着,她乖巧地站在他身侧。

就是画面定格的那一瞬,她突然伸出双臂去环他的脖子,他转过头去,微微仰起脸看她的脸,正要问她想干嘛,高标准、严要求的摄影师喊了一声,“又没拍好,重来!”

她坚持要这张,没有重拍的打算,交待完拉着他往外走。

(二十)

正值午饭时分,她请他去吃烤得外酥里嫩的枇杷鸭。

她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她大概很喜欢他吃东西的样子,急切中持着一份文雅,文雅中带了几分急切。

他有时确实拿她没办法,但在她面前,他从不表演。他就是他自己。

她给他的钱,他一直贴胸口放着。

为免去多余的揣测,在未来的两个月里,他会分多次,将邻里的钱还清。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奖学金?

他有多方了解去南方的资讯,当前的计划是,拿到毕业证就走。

这些想法,他都跟她说了。

他们吃了两只鸭子,当然主要是他吃。之后他把她送回学校,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她竟然两个月都没找过他。

期间照相馆的伙计给他送来一个信封,里面有三张照片,前两张就是典型的情侣照,比较端正严肃,还是她使坏的那张、摄影师眼中的“废照”最好。

她俯身看他,他抬头看他,但是侧脸,但眉目传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照片里的两个人很相爱。

可是,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明明说过不爱她的。

他领毕业证的那天,又有绿漆汽车停在校门外,不用问都知道是找他的。

他直接走过去,车上也有人下来,递给他,一张红色请柬?

她要结婚了?

请柬上是写着他的名字,但不是在新郎的那一栏。

他懒得去记新郎的名字,管他是曲荆风还是陈蓝玉,反正不是他。

她结婚为什么要请他?

示威?不至于。

让他对她死心?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过要对她死缠烂打。

大概,只是出于对他的尊重,觉得这件事应该让他知道吧。

婚礼日期是他拿到请柬的后一天。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怎么躺到床上的,脑袋轰隆,胸口发闷,浑身无力,只有疼痛是剧烈的。

他梦见她穿着白色婚纱,纱幔几近垂地,在教堂举行时下流行的西式婚礼。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清晰的只有她的脸,她的眉眼。

她在笑,笑得很开心,她自己选的夫婿,能不开心吗?

(二十一)

她办的是中式婚礼,婚礼在她家举行。虽然没有明说,但宾客都知道男方算上门女婿。

他由引宴人安排了座位,目光穿越人群看向她。

她极有可能在找他,找到他之后就一直盯着他看,不然难以解释,为什么他看她的一瞬间,她便对他报以温柔一笑。

就好像,她嫁给他似的。就好像,他是她的新郎。

他也对她微笑,笑里有他对她的祝福。她幸福就好,不一定非得嫁给他。

之后他看着她拜堂,礼毕,敬酒,直至——入洞房。

他低头吃了点东西,没想到她的婚宴这么难吃,一点味道都没有,或者,什么食物都是一个味道。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来找他,他什么都没问,跟着管事走。

这府里找他的,要么是罗小姐,要么是罗小姐的爹罗帅。

他站在她的闺房门口。

“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她坐在装饰一新的婚床前冲他招手。

他心里想着,这不太好吧?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坐在她身侧。

她笑着问他,“看我结婚,难受了吧?”

他这才看清她穿红服、画婚妆的样子。

她又逗他,“说你爱我,我就逃婚,跟你走。”

他静静地看着她,紧抿着双唇不说话。他怕有些短句冲出他的嘴,比如,我爱你,跟我走。

她大概看不得他受苦的样子,“你别这样,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假结婚。”

假的?

他知道这种事情她干得出来,她也有能力胁迫她爹。

换他是她爹,有这个一样如花似玉,又很会撒娇的女儿,她只要在他脸上“啵啵”几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抢劫民男这等大事,她干什么他都会同意,何况只是结个婚而已。

他问,“为什么要假结婚?”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她伸出双手拉住他的,“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人。”

她说着情不自禁地抬头去吻他。

直到管家领人端了饭菜进来,她才放开他。

她拉他坐到桌前,她忙了大半天,也饿了。

他们一起吃婚宴。

没想到她家的婚宴这么好吃,菜品是这样的精致,鱼虾是这样的鲜美……

谁说不是呢?她家请得起漓城最好的厨子,用得起漓城最好的食材。

吃过饭,他们又坐着喝了一阵盖碗茶,说了好多话。

两天之后,他就要离开了。

她说,“我不方便送你,到了那边,给我来信。”

(二十二)

七月里,他一路辗转,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

八月初,他以第三名的综合成绩考上了梦想中的学校。

他有了收信地址,第一时间给她写信,她的回信很快寄来。她说她一切平安,目前已经着手毕业论文。

他的学制是两年半。期间他们一直保持通信,说的不过是学习和生活中的一些琐事。他知道她毕业了,从事翻译工作。

他有寒暑假,但不回漓城。一是没有充足的旅费,二是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在战火间奔走。他始终忙于课业主生计。

军校毕业的前半年,因为学校安排的演练,他有一次途经漓城的机会。

他算了算时间,他赶到她家去见她,两人最多能呆一刻钟。

就算只看她也一眼值得。

他在做见面决定时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说,你在火车站等我。

他都不用问,他看得出来,她在站台上等了很久。

她脱了学生的稚气,眉眼和身段,都有了少妇的感觉?她不是假结婚吗?假戏真做?还是那男的欺负她了?

她欺负那男的可以,那男的欺负她不行。如是后者,他一定要为她出了这口恶气。

从他出站,她就一直盯着他看,还是那样肆无忌惮啊!

他变帅了吗?

“第一次见你穿军装,袁柛,你说你,怎么这么好看呢!”

她说着,双臂环住他的左手,很亲昵地靠在他的肩臂上,“走,到车上说话吧。”

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圈他的手……唉,她为什么不亲他呢?

大概是因为,她还没离婚,漓城又这么小,在外面还是要注意些影响。

到了车上,一个仆妇打扮的人手里抱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见她上车,喊了一声“毛毛”,便向她扑来。

毛毛?妈妈?

她有孩子了!

那孩子眼瞅着不到两岁,一眼看过去,倒是跟她有几分相像。

他多嘴问一句,“你生的?”

她又鄙视他了,“不是我生的,难不成是你生的?”

(二十三)

一想到她跟那个长相几乎没有辨识度的上门夫婿生了孩子,他心里就堵得慌。

他可生气了。这两年,好几个同学的妹妹想跟他交往,家世容貌都不错,他为她守身如玉,她倒好,跟假丈夫生孩子了!

偏偏那孩子还是个自来熟,一直冲他举着肉肉的小巴掌,意思是,要他抱抱?

抱就抱吧,再怎么堵心,那也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他能不喜欢吗?

那孩子不老实。

钻到他怀里以后,双脚在他腿上使劲地蹬着,双手也没闲着,抓他手,薅他脸……果然是她儿子。

他们呆了大约一个小时,期间孩子太闹,感觉都没能好好说话。

火车鸣笛。

他要走了。

她递给他一只大包裹,里面装着吃穿用度,又把他送到进站口,他走到她即将看不见他的地方,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一直目送他。

他不得不转身离开。

他一走就是四年。

期间他有信来,因为他的地址不固定,工种也发生了变化,没法接收她的信件。

他一路向北,为了理想和信仰,过着惊心动魄的生活。

四年后,他终于等到一个回漓城看她的机会。

那是一个周末,他先去帅府找她,管家说她去了江边,不用他请求,主动安排车送他过去。

她事先接了电话,走到路口等他,把他迎下车来,两人一同往小楼走,一边走一边转头打量对方。

她先开口说话,“袁柛,你穿中山装的样子好英俊,无人可比的那种。”

这话他没法反驳,他穿这身衣服时,特意找了一面全身镜,还真的——挺不错。

她看着,又成熟了些。

她穿略收腰身的高领长旗袍,整个人看起来清瘦窈窕,像个教书先生。

他问起她现在的职业,听闻她在男校授课,心想不知又要迷倒多少情窦初开少年或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唉,他干嘛老想这些。

(二十四)

一进门,便有个小男孩朝他们跑过来。

她把孩子抱起来,转手就递给了他,“你来抱。”

那孩子一张又软又嫩又湿的嘴,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通乱啃,又痒又酥又舒服。果真是,母子俩如出一辙的作派。

等她上楼为他准备茶水和点心,他轻声问那孩子,“你爸爸呢?”

“没有爸爸。”娇脆的童声落在耳侧。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孩子高高地举起,仔细看孩子的脸。

四五岁的孩子,五官慢慢长开了。

他又惊又喜,抱着孩子上楼,逮着她就问,“我的?”

她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他。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

先是用安全期骗过他,知道计谋得逞,立刻实施下一步计划,结婚是假,名正言顺地生下孩子是真。

这次见面,她已经离婚了。

这么世俗的桥段,这般拙劣的计策……他看不出来,是因为他根本想不到她会这样做。

她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千方百计地,要一个他的孩子。千方百计地,为他生一个孩子。

她就那么爱他吗?

她对孩子说,“续儿,他就是爸爸呀!”

她的语气好温柔,她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地对待过他。

续儿继续缠他,小嘴在他的脸上亲亲,哼哼,时不时唤一声“爸爸”,他只觉心都要融化了。

一个意想不到的孩子,一个美不胜收的孩子,一个妙不可言的孩子。

他左手托着他的小屁股,右手轻轻抚着他的背,他第一天当父亲,幸福又紧张,自然又生疏。

他柔声对他表白,“小续,记住爸爸的声音,记住爸爸的味道,记住爸爸永远爱你。”

一个属于相聚的下午,一家人团聚。

那天夜里,他们第二次在一起。

因为中间隔了六年的漫长相思,他们更加熟稔,热情,缠绵。他们的身体,从未属于别人。他们忠于自己,忠于彼此。

第二天一早,他就得走。

他不让她和孩子送。他们站在花树下告别。

他对她说,“我们结婚吧,你等我回来。”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他走出去一小段,临上绿漆汽车之前,突然转过身对她说,“罗绮,我爱你。”

她的声量比他大多了,“袁柛,我更爱你!”

(二十五)

之后,罗绮彻底失去袁柛的消息。

他不再有信来。她虽然有不好的预感,却又心存侥幸,他大概去执行一些秘密任务了吧?

直到两年之后,有人给她寄了一只包裹。

信上简短地说明了他的死讯。

他死于一场暗杀,一枪毙命,倒是没受什么苦。

他已经走了很久,他的生命结束在上次见面两个月之后。

他的遗物很少,就三张她与他的照片,还有这些年她写给他的信。他这个人不爱写日记,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她从来都是一眼看穿他,不是因为她有多聪明,而是他这个人简单。

他那么爱她,却总是别别扭扭的,从不肯说出口。

因为漓城已经没有罗绮要等的人,1934年秋天,29岁的罗绮带着7岁的儿子,踏上了异国求学的旅程。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他的痕迹了。

认识他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他。

但她不会。

袁柛,生于1904年4月22日,逝于1932年6月8日。

他是一个有志青年。

他是她至死不渝的恋人,他是她孩子的父亲。

她很疼吧,但她表现得满不在乎。

到后来,他不得不提问,“会怀孕吗?”

他们刚刚从封建礼教的牢笼中挣脱出来。

雨应景地下起来,哗哗哗,像风吹过树梢。这些声响有效缓解了他的尴尬。

(十五)

她的第一次。

他的第一次。

他们的第一次。

这大下午的,她竟然……

“我不习惯穿衣服睡觉。”她跟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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