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现在很愤怒，但我却依然不能像喂不熟的白眼狼一样冲他大吼大叫，做人需要感恩。

声音低沉，语调缓慢，声线颤抖，这已经表明，我在愤怒的边缘了。

“旭哥，你也堕落了？”

我寒声看向韩旭，有些不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我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吓了三个人一大跳，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韩旭再怎么说，对我有携带之恩。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我也堕落了，能降低运营成本，而且还不耽误赚钱，怎么就是堕落了！”

说着，韩旭还往一边吐出一口过滤完的烟雾，斜着眼睛看向我。

假如他仍然冥顽不灵，我也只能跟他割袍断义。

“旭哥，她们两个不知道，你不会不知道，不管是做公司，还是做人，都应该有最起码的底线！”

我努力压低了自己的语调，想要通过低沉的声音，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下。

“你急什么急，你跟钱有仇是怎么着！撬客户的公司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别人都能撬其他公司的客户，我们为什么不能撬他们的客户！”

我心狂跳，双眼猩红，使劲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要冷静，面前的是我好大哥，还有我老婆李思语，必须要冷静处理这件事。

我又复坐在椅子上，语气中不知不觉间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我身子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摆子，好在现在还仅仅是口头商定，没有真正注册公司名称，还没有真正拉开架势准备开干，一切都还有转机。

长此以往，哪里还有家装公司愿意培养新员工啊，直接撬客户不就完了？

可十年以后呢，二十年以后呢？

当这些年轻的家装顾问不再年轻，他们爬不动楼，只能坐等客户上门，这样的家装市场，不就成了一潭死水了吗？

没有活水注入的死潭，肯定是臭的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救世主吗？你是天神吗？哪怕我们不这样做，有的是公司这样做。你知不知道，培养一名新的家装顾问，要花费多大代价！”

韩旭也急了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跟我提及兼职的家装顾问这件事了，要是再被我否了，而且是当着他老婆和我老婆的面儿，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我沉默了，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哪怕我们不招聘兼职的家装顾问，有的是别的公司在招聘。

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自己公司的家装顾问，把新业务拉到别的公司去。

要么，我们是祸乱家装市场的一份子，要么我们是被祸乱的家装市场的一份子，没有第二条路。

而培养新的家装顾问，代价确实太大了。

首先是时间，没有三五个月的历练，这些新生力量做不到独当一面。

其次是经济成本，这三五个月里，公司需要给这些新人开工资，做培训，这些都是在烧钱。

再次是人工成本，这三五个月里，公司需要安排老员工带新人，相当于老员工不仅不能马力全开，反而还拖了一个累赘。

此消彼长之下，公司这三五个月，在这几个老带新的人身上，肯定是入不敷出的。

最后是忠诚成本，公司费尽心力的培养新员工，没准其他公司把工资标准往上稍微调那么一丢丢，这些人全都叛变了。

别看仅仅只是往上调了三五百块钱，但人心就是这么现实。

公司费尽心思培养他们，他们感恩戴德。

别的公司花大价钱挖他们走，他们同样不会拒绝。

要是没有三五年的磨合，这些人的忠诚度，低的可怜。

退一步说，别的公司花大价钱挖人，这些人不仅收入没有缩水，反而涨了。

跟虚无缥缈的忠诚相比，钱多钱少才是最主要的。

“我知道你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一心想着要盘活家装市场，可你想过没有，你有多大的能力。就算你把家装市场盘活了，你能阻挡自己员工不吃里爬外吗？那些借着见客户的幌子去网吧上网的员工，你见得还少了？那些借着见客户的名义，带着客户去别的公司，他会告诉你？”

我的内心在哀嚎着，越来越沉，逐渐这道声音，成了哀鸣，或者是在哀求。

我想起来清末谭嗣同临死前的那句悲心之言：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虽然我一心想要肃清我眼前看到的那些乱象，但我真的人微言轻，做不到，仅仅是自己苦苦坚守那灵台的一片清明。

我无法凭一己之力，盘活整个家装市场，放在别人眼里，这个家装市场不是好好的吗，用得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也不能察觉，自己的员工究竟有没有吃里爬外，拿着我开给他们的工资，去给别的公司跑业务。

我更不能将这些吃里爬外的祸根，扼杀在萌生的摇篮里。

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往外走。

“你干嘛去！”

韩旭看出了我身上的不妥，高声喝警，想要把我从自己的意识里拉回来。

我失魂落魄的回应了一句，却不记得我回应了他什么，仿佛下一刻我就要倾倒一般，拉开了包间的门。

李思语赶紧拿起东西，一把扶住了我，给韩旭两口子递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搀扶着我往外走。

我们一分钱工资不用开，仅仅是用装修款来给那些兼职的家装顾问开提成，一本万利。

但良心过不去啊，长久下去，别的装修公司的老板，还不得亏的连裤衩儿都剩不下逼得跳楼？

“旭哥，是，别人通过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去撬其他竞争对手的客户，我们也可以效仿。可是你想过没有，只有公司与公司正常的竞争，这个装修市场才会活力无限。倘若我们也加入到不正当竞争的大军行列，那石家庄的装修市场，不就完了吗？”

我努力的压低着身子，急切的凑近韩旭，想通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去说服他。

第一百二十一章你不是天神

五六年前我们刚创业的时候，韩旭就提过这个说法，说我们不招聘全职的家装顾问，全部用别公司的兼职顾问。

这些兼职的家装顾问，可以在别的公司吃基本工资，但只要有客户就引流到我们公司里，我们比其他公司多开两个提成点。

但这个说法被我给否了，原因很简单，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别的公司每个月给员工开一两千块的工资，却一个单子都拉不到。

以往我最敬重的老大哥，竟然为了节省运营成本，玩这手下三滥，这还是我认识的韩旭吗？

韩旭毫不在乎，伸手从我面前又拿走一支芙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