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在等你吗？”

这句话说的我一愣，等我？

凉亭不大，差不多能容纳三四人，中间有一个直径差不多半米大的小石桌，可以放一些茶盏什么的。

外面的天气很冷，但随着雪花扑簌簌的往下坠，竟也还能承受的住。

没有言语，推门往李亨达身边走去。

李亨达仍然望向我身侧，也不知道是看雪，还是看虚无。

“坐吧！”

李亨达没有转头，径自望着前方飘落的雪，淡淡的说了一声。

李亨达怎么知道我要找他谈判，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

“下这么大的雪，您不冷啊！”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先寒暄一句，给自己开开嗓，壮壮胆。

还是说，人老成精，已经到了料人先机的地步了。

还是说，他早就算到，我要找他谈判。

他知道我要给他谈解除婚约的事？不太可能吧，我跟任何人都没提起过。

我在李亨达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来，虽然隔着保暖裤，但仍然觉得冰凉刺骨。

我双手攥紧了拳头，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李亨达的眼眸。

“李老先生，我希望您收回成命，解除我跟思语的婚约。”

我没有看错，李亨达的眼睛瞬间紧缩，仿佛没料到我会提出这个话题。

但，李亨达的紧张仅仅一闪而过，很快又释然了。

“可以！”

轻飘飘的两个字，传进我的耳朵里，仿佛我听错了，这么容易？

为了能让李亨达答应我的要求，我还提心吊胆了好些天，就这么轻易的，解除了？

可我刚想到这里，李亨达的声音再次传来。

“三十六亿！”

瞬间，我拳头捏得死死的，额头上的青筋也凸显出来。

果然，我猜的没错，协议上写着一旦违约，要我三倍赔偿。

但没写是根据什么金额去赔偿，只是冥冥之中感觉没那么简单。

整个协议上，几乎没什么数字，只有董浩答应赔偿给我的十二亿。

当时我就想，如果是三倍赔偿的话，协议上只有一个基数，那就是十二亿。

十二亿的基数，三倍赔偿，可不就是三十六亿吗。

我呼出一口热起，在飘雪的夜空凝起一阵白雾，瞬间消散。

“我可以不要那十二亿，而且那十二亿本来就是您跟思语帮我争取的，现在我把那十二亿还给您，只希望您能收回成命，放我自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没有十二亿，仅仅有十二亿的抵押物，更没有那么多的赔偿。

恐怕我任劳任怨十辈子，都不一定能赚到十二亿，更别提三十六亿的赔偿了。

恐怕从一开始，李亨达就已经算计到我会反悔。毕竟，这份协议夹杂在股权代持协议中，我属于误签。

而且，当时那个医护人员一直在催促我，他本身没什么恶意，只不过是受人所托，想尽快完成托付而已。

要怪，只能怪我当时马虎大意，被李亨达钻了空子。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地步了。董浩答应赔偿给你的精神损失费，签署的是你的名字，就连身份证复印件都是你的，现在你说不要了，晚了。”

李亨达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变化，只是刚才的笑容，已经淡然了。

身份证复印件！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为什么直到快从隔离点出来李思语才告诉我找到了我的证件。

身份证也在车里，想必李亨达就是从我被砸成废铁的车里找到了我的身份证复印的。

换句话说，有身份证复印件的精神损失费，是受法律保护的。

现在我红口白牙的说不要了，不算数。

如此一来，我想要解除婚约，就必须支付李亨达三十六亿。

别说把我卖了，就连把我们县城都卖了，能卖到三十六亿吗？

可是，为了我能跟胡静复婚，我又能怎么办呢。

“李老爷子，像您这个岁数的人好像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实话跟您说，我是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跟李思语这个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千金小姐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我们不合适。”

我只能从李亨达爱女心切的角度打感情牌，谁让我现在受制于人呢。

门当户对是中华几千年的民间传统，以前封建社会的时候，王公贵族不也是联姻的吗。

就像当时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倘若不是门当户对的风俗，梁山伯又怎么可能会惨死，祝英台又怎么会化蝶。

要是李亨达真的爱惜自己的女儿，他就应该凡事都替李思语考虑，嫁给我，真的亏大发了。

“呵呵，巧了，我也是农村出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万佳地产呢。这样说来，咱们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吧！”

这算什么路数，我跟李亨达说的是差别很大，他说的却是出身。

可就算说的是出身，那李思语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也是真的吧。

我呢？为了给胡静结婚，借遍了亲朋好友才在县城里交了一个首付。

难道李亨达就一点儿也不想，李思语嫁给我之后，会步胡静的覆辙？

这些年，虽然我不止一次的辉煌过，但那些辉煌，是我牺牲了陪家人的时间才换来的。

难道你真希望李思语嫁给我之后，独守空房吗？

这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父亲能做出来的事，身为父亲，不应该处处替子女扫清道路吗？

一时间，我竟百口莫辩，好像我之前的那些准备，现在都用不上了。

本以为李亨达会贪恋十二亿，却不曾想这十二亿，竟然连李亨达抬眼皮都没换来。

我有些忐忑，不知道第一句话是开门见山的好，还是委婉的转达的好。

“说吧，你是怎么想的。”李亨达很淡然的直接开门见山了，也省了我冥思苦想怎么开口。

“您知道我要来？”

我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

看了一眼李思语正在兴高采烈的跟姐姐姐夫交流异国风情，我叹息一声，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但我失望了，他仅仅是把视线转移到我身上而已，并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

“从中午你就频频看向我，多次欲言又止。而且，我希望你辅佐思语打理万佳地产的事，你也需要给我一个答复。屋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这儿，能让我们两个都清醒不少。”

说着，李亨达露出了一丝干巴巴的笑容，仿佛他还不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从侧面看起来，李亨达就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丝毫不像是只有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

这些年，他吃过的苦头，都印在他的皱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