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常府的沙地蝎从何而来？常家必定有专门的供货商。

这样一查便查到了林记堂。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常揭世甩了甩袖子，不与肖宝焯相争。

“欲加之罪？”肖宝焯嗤笑一声，“如今市面上已经见不到沙地蝎，不过林记堂还留了些存货。”

“常揭世，刘氏糕点里添加的沙地蝎粉末是你提供的，对吧。”

常府库内的沙地蝎储存量非常小，但一定都是新药。因为沙地蝎不易储存，即便磨粉或者炮制加工后，最长也只有半年有效期。

李玉合告诉他可以取点常若望的血液或组织样本，她有办法化验。善正黎派人按照李玉合的要求偷偷取了样本，才从常若望体内化验出沙地蝎成分。

天意弄人，恰巧韩生在常府躲藏过一段日子。他为了治疗身上的红疹热，将常府几个库房全都翻了个底朝天。韩生说他曾在常若望的私库内看到过沙地蝎磨成的粉末，只是量不大。

善正黎担心打草惊蛇，因此外松内紧，将一切重要取证都放在私下进行，明面上却如无头苍蝇般乱撞，成功麻痹了常揭世等人。

韩生的提醒，让善正黎的查案思路更加清晰。这也是为何他们能在短时间内抓住这么多证据，而且挖出的秘密远远不止常若望的死这么简单。

沙地蝎在两年前比较流行，可如今在市面上已经差不多绝迹。

他派暗探潜入林记堂，发现林记堂的密库内果然存放着一大批沙地蝎。

全蝎、蝎酒、蝎子粉等，应有尽有。

“林记堂留着沙地蝎存货与我何干？”

当时韩生的目标并不在沙地蝎，此刻想来可能会和常若望的死有关。

肖宝焯想要瞧瞧这帮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家伙还能坚持多久。

只见衙役们又捧来几策厚厚的账本，肖宝焯挑了其中一本拿在手上。

“这些是你常家与各地供货商户往来货物的账册，衙门暂时借来一用。”

“你——”常揭世大惊失色，这些账本他早就藏妥当了，怎么会落到肖宝焯手里。

“别慌，用完了便还给你。”

肖宝焯翻开手中的那本账册，停在某一页上，然后用手指着上面的内容一一读出来。

那一面记录的正是沙地蝎药材来往账目，数量、价格、品类等等记录的十分详细。

肖宝焯读完还将账本交给衙役捧着，让堂上诸位乃至堂外百姓依次阅览。

“常揭世，半年前你曾去往乌地运送一批货物，回来途中又沿途采购了许多货物带回蜀地，其中就有沙地蝎。我们暂且没查到账目上所写的‘虢藏阁’是哪里的商号，不过账面上明确记载着‘虢藏阁’就是沙地蝎的供货方。”

“我！”

“诶，你先别急着辩解，等我将话说完。这本账每一页都签了你的大名，笔迹也已核对过，就是你的字迹无误。也就是说上面所有的货物确实由你经手，是也不是？”

常揭世咬了咬后槽牙，最终将辩解的话咽到肚子里。

肖宝焯虽没有摸清楚‘虢藏阁’的底细，可账本上同期还有别的供货商，真要查起来那批运回蜀地的货物是否由他亲自经手轻而易举。沙地蝎只是那批货中极小的一部分，却能明确他当时的行踪。

半年前他确实出过一趟远门。

见常揭世没有反驳，肖宝焯又抄起另外一本账目，而这本账目则是林记堂半年前的入库账。其中有一页记录着沙地蝎的入库情况，而交接人签的正是林记堂一个库房伙计和常揭世二人的名字。

此账一出，林记堂沙地蝎的来源已清清楚楚。

原来现存的这批沙地蝎并非林记堂采购，而是由常揭世去外地采购回，入了林记堂的账面。

可笑的是如此重要的证据，常揭世居然给忘了。或许当时他只是随手一签大名，了却一件事而已。

常揭世记得将采购沙地蝎的账目藏起来，却偏偏忘了销毁这本林记堂入库账本。大概因为他只在林记堂的所有账上签过这一次名，此事小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善家暗卫蹲在林记堂的帐房内好几日，翻了所有重要和不重要的记录，才找到这个有常揭世签名的账本。

唯一的一个签名，却是致命的。

“证据清清楚楚，你还敢说林记堂储存的沙地蝎都是由你府上管家接手，而你完全不知情吗？”

肖宝焯目光沉静，将常揭世堵得无话可说。

张廉赶紧上前一步辩解道:“大爷手头要处理的事太多，有些事被遗忘也很正常。即便沙地蝎是由大爷采购，可也不能说明刘氏的糕点里用的那些沙地蝎粉是由大爷提供。”

“重要的是我家大爷怎么可能给郡守大人下药，那是他父亲。常府上下众所周知，郡守大人和大爷父子关系情深。说句难听的话，郡守大人早早就同府中上下人等表示过，他百年之后，常家偌大的家业都会交给大爷。就连三爷也早被郡守大人发配外地，不能和大爷争家产。试问，大爷为何要害自己父亲。”

“这便不得而知了。或许是那刘氏和郡守大人有过节，所以才借此机会蓄意谋害郡守大人。范齐刚刚不还诬陷陛下中蛊毒吗？谁知道他们一家怀的什么心思。”张廉继续往范齐身上甩锅，似乎要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

“来人，上证物。”

常揭世虽已极为被动，但只要没有直接证据摆出来，他始终可以抵赖不承认。

“肖大人，我刚才说过，虽然林记堂目前的东家是常家，可这门生意一直由大管家常免亲自掌管。常免是郡守大人的心腹，林记堂的生意实则可以说是由郡守大人直接掌控。哪怕大爷是郡守大人的嫡长子，他对此门生意也并不知情。”

没有人关注范齐此刻的心情，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肖宝焯和张廉、常揭世的对峙上。

张廉揪住这一点不放，打定主意撇清常揭世和林记堂的关系。

“难不成是郡守大人让刘氏给自己下药？”肖宝焯笑着反问。

这帮人还真死鸭子嘴硬。

要说李玉合和善正黎为何会将目标锁定在沙地蝎，其实也是无心插柳。

当初常若望死在工地上，善正黎便觉得其中有猫腻，他问李玉合是否有办法验尸。毕竟他们和常家处于对立面，也不好大张旗鼓找仵作动常若望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