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到的话，就闭嘴，臣服于朕。做朕的狗，好过于在外摇尾乞怜，还得不到保障。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玉合仰天大笑，她何惧之有！

她又何尝不知百姓对李氏王朝的怨恨，这颗深埋人心的浓瘤，终于被面前这个耿直的读书人给挖了出来，摆在所有人面前。让李玉合无处可逃。

牟之冲的质问，李玉合不止一次在内心质问自己。

诚然，李玉合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会有这么一个人当面质问她，李氏的罪行。

“你……”

“是啊，你说的都对。但又能如何呢？”

李玉合呼吸吐纳皆轻盈，那波澜不惊略显慵懒的目光仿若目空一切，直击牟之冲心灵。

既然世人对李氏深恶痛绝，便随他们去吧。

李玉合又往前进了一步，扬起下巴有恃无恐，又如同恶魔一般蛊惑着面前的人。

“你也可以学肖屹一样造朕的反啊，你做得到吗？你来此处截朕，也只敢用‘买’这个由头，有本事你直接抢啊？来，召集你的人马，从罗良玉那借兵也行，朕就站在这。朕放出消息可不就是给你准备的时间吗？你来啊，杀了朕，杀了朕这个李氏后代，那么祸害人间的夏朝就能彻底宣布灭亡。你敢吗？你能吗？”

自她从父皇那接过残留的皇权，扎根蜀地，就早已有了觉悟。

往后究竟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自有后人评断。

如此猖狂嚣张的态度，震撼了所有在场的人。

“朕有兵有粮有钱有地，还有一帮就算李家犯了天大错误也誓死追随的忠心臣子。你，能耐我何？”

据李玉合所知牟之冲在嘉陵城的口碑非常优秀，深得人心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名副其实。嘉陵城百姓是真的拿他当父母，牟之冲发出的政令几乎没有百姓会反驳。

他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就能让嘉陵城百姓如此敬重服帖，自然有他的厉害之处。

之所以没有嘉陵城百姓投奔渝州城，或过去务工，牟之冲倒不至于用政策强压，但是其中各种明示暗示绝对少不了。

其实随着和其他几城的官员慢慢接触，李玉合似乎有些了解善霁嵘的做法。

无论是惠吉城的段天成，还是嘉陵城的牟之冲，亦或是百旺城、西山城的官员和负责人，他们在为官大义上，并无太多错误。若他们没有恪尽职守，不将百姓当人，或许第一个容不下他们的就是善霁嵘。

正因为官员们在自己的岗位竭尽全力，他们只是对这个世道，对李氏王朝没了信任，才做出种种选择。

善霁嵘又如何能强求他们呢？

就连李玉合都没办法强求他们。

毕竟李氏犯下的错昭然若揭，不可磨灭。哪怕百姓们还有一丝活路，夏朝也不会这么容易倾覆。

“牟之冲，阳关大道就在你面前，你明白朕的意思。”

只要牟之冲带领嘉陵城百姓重新对她臣服，并真心实意投入蜀地建设，她又怎么会置嘉陵城百姓的死活于不顾呢？

当然，倘若牟之冲一直死咬着不松口，嘉陵城也一定会回归李玉合掌控之中。

她甚至都不必动用武力，只要牟之冲无法弄到维持百姓生活的物资，要不了多久嘉陵城就会从各个方面自动瓦解。

毕竟，人要活着才有意义。

“你能保证嘉陵城百姓归顺于你，真的不必再受饥寒交迫之苦？”牟之冲双眼明亮，似乎已作出决定。

“当然。若朕做不到，必将天诛地灭。”

“陛下！”

“主子！”

李玉合抬手打断身边人的话，她目光灼灼凝视着牟之冲。

牟之冲也终于卸下满脸苦大仇深，豁然笑开，朝李玉合拱手一拜。

“夏朝女皇，牟之冲已无路可走，只能将嘉陵城百姓托付于你。我也不知这个决断是否正确，既然善侯爷为你做保，西南军为你护航，那么在下就赌上一赌。”

说完牟之冲拔出腰中配剑，将其夹在脖子上。

“你这是何意？”李玉合大惊，牟之冲的举动在她意料之外。

不服就不服嘛，还可以再谈的。

这人未免也太刚了些。

牟之冲看淡一切，大声说道:“嘉陵城的百姓们，之冲也不知为你们谋求的是否乃一条光明之路。之冲只能以血为祭，望上苍怜悯之，望上苍监督女皇陛下真能做到她所承诺的一切，之冲也算死得其所了。”

“你疯了吗？”李玉合大喝。

“夏朝女皇,在下发过誓，绝再不为夏朝之臣。因李氏种种过往着实令人心寒，你说的对，在下没有更大的能力保障嘉陵城百姓的生活，甚至保护他们的性命不受这乱世侵害。在下辗辗转转，也未能找到适合的靠山，在下已经尽力了。”

“牟之冲，你别做傻事。”善霁嵘上前一步。

牟之冲是他提携的官员，他知其本性。

而立之年的牟之冲孑然一身，无父母孝敬，无妻儿伴生，将全部精力和心血都投入到嘉陵城，因此嘉陵城就是他的一切。

也对，夏朝本来就不是毁在李玉合手上。而李玉合这一个月来做的种种，其实牟之冲也有耳闻。

“朕给的机会还还少吗？朕在广陵郡五城，甚至只要可能有人居住的地方，都贴了招工告示。各城皆有来渝州城投靠务工的百姓，唯独你嘉陵城没有。朕可不是信口开河，每一个来投靠渝州城的百姓，渝州城官员们都有如实记载。牟之冲你可以啊，你这个嘉陵城县令可真是深得人心啊。”

善霁嵘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位女皇，曾几何时她已经将所有问题都想得这般透彻，似乎无论有多少非议，多少争执，都无法撼动她前行的脚步。

若有不服，来战便是。

“哈哈哈，好，说的好。”李玉合双手鼓起掌，丝毫不见怒意。

难怪正黎会心悦于她，这般耀眼光辉多么夺目啊。

“你当真不愿救嘉陵城百姓吗？”

牟之冲知道过多刺激这位女皇已经无效，她压根不会去思考过去的历史，她的心中也压根没有罪恶感。

反反复复、复复反反，一遍又一遍。

终于她想透彻了，也不再纠结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