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奇上的报话机突然响了，孟占山听出那是刘司令的声音。

“我是冀西大队……我是孟占山……”孟占山接过报务员递来的送话器，嘶哑着嗓子回答。

战士们前赴后继，用机枪封锁敌人的火力点，同时相互掩护着交替前进。敌人的手榴弹不断往下砸，战士们用脚踢开手榴弹，有的干脆拾起冒烟的手榴弹扔还给敌人。

战斗越来越激烈。敌人躲藏在密密匝匝的建筑里，每个窗口、每个门洞都成了死亡的输出口，不断有灼人的火舌喷出。

一串串火光从街道两侧的高大建筑物上倾泻而下，只有借着爆炸的火光才能看到无数头顶着钢盔的家伙正在拼命射击，不时有战士被打倒在血泊里。

“冀西大队！冀西大队！我是刘司令！听到了请回答……听到了请回答……”

两翼的14团、15团也跟上来了，从附近的街道发起了强攻，灼热的子弹在暗夜中化作无数流光在激烈地对射，街道上尘土飞扬、砖渣四溅。

枪声、炮声、被震碎的玻璃落地的哗啦声、坦克行进的隆隆声响成了一片……

报话机那头，刘司令的声音有些愠怒：

鼓楼附近呛烟冒火，斑驳的街道上弹坑密布，鲜血遍地。

一辆大道奇远远驰来，后面跟着一队骑兵，浓烈的血腥味直窜孟占山的肺腑，让他脸色惨白。

“你小子，搞什么名堂？也不报告进展？第一个打进城，就翘尾巴了？”

“没有，司令，我部现在遇上硬茬了，没时间报告。”

“你们打到哪儿了？”

……

一股掀天的热浪突然从大道奇底部席卷而上，伴随冲天的火光，将整个汽车掀翻在地。

火光中，车上的报话机和电台在空中翻腾了好几圈，才带着火星子飞撞于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随着“哔哔啵啵”的火花，报话机完全哑了。

吉普车碾上一颗地雷，无数碎片像天女散花一般狂泄。

“队——长！”

后面的警卫和参谋立即滚鞍下马，发疯似地狂奔过来。

浓烟中，孟占山和报务员从倒扣的大道奇下缓缓爬出，脸上满是鲜血。

“队长，你挂彩了！没事吧？”王参谋长赶忙跑上来扶起孟占山，一脸焦急地问。

孟占山眉头一皱，龇牙咧嘴地试了试自己的胳膊，叫了一声：“咦——呀？我挂彩了？我怎么不知道？”随即又伸了伸腿，嘿嘿一笑：“鸟毛灰！挂个屁的彩？就是擦破点头皮。哼！想炸死老子，没那么容易？”

其实他背上擦破一大片，腿上也被严重划伤，此刻痛的钻心。

“太好了……看来只是一颗反步兵雷，杀伤力不大。”参谋长裂开嘴笑了，伸手把孟占山扶住。

……

巷战正在猛烈进行，敌军从街垒工事中喷出交叉火力，封锁着道路，从高楼上掷下手榴弹，从窗口扔下炸药包，企图造成立体式封锁，阻挡我军前进。

13团的战士训练有素，编成3人1组、4组1队的战术队形，交替掩护前进，与敌人进行逐屋逐街的争夺。

剧烈的爆炸腾起巨大的炸烟，房屋在爆炸中坍塌，敌人的坦克在街角耀武扬威，每一炮都造成不小的破坏。

我军搞来了几门直瞄炮，在废墟中猛烈还击，与敌人坦克展开对射，泥土和砖渣在爆炸中漫天飞舞，到处都是弹坑，大街上浓烟弥漫。

孟占山踩着遍地的鲜血，满脸沉重地来到13团指挥所，进攻受挫使他的心情格外沉重。友邻部队都打得都很激烈，一时跟不上来，倘若他们不能快速推进，随时可能被敌人反包围，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看到孟占山竟然亲自拎着一支卡宾枪来到前线，灰头土脸的段峰顿时惭愧不已。

“哎呀，队长，你受伤了？问题不大吧？”

“不大，擦破点皮！”

“您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您还是在后方指挥吧，这里有我——”

“少啰嗦？说说这里的情况。”

“队长，这里很难打，简直成了四平第二！一栋楼就有二十几挺机枪，子弹像泼水一样，还有坦克站桩。我们的战士冲上去一批倒一批……”段峰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哽咽，“先头连连长林子雄……和指导员于明……全都牺牲了……”

孟占山脸色蓦然沉了下来，一种强大到令他窒息的痛苦让他浑身颤抖！过了好几秒钟，他才能勉强镇静一点。

“我刚从14团和15团那边过来，他们也打得很苦。可是，我们必须打过去……段峰……咱们只有和西进部队汇合，才能摆脱困境……否则……会很危险。”孟占山沙哑着嗓子说。

“关键是……队长，咱们缺乏重武器，这儿弄得跟四平一样，如果没有坦克和重炮，我们很难打过去！”

孟占山沉思片刻，忽然低声要求道：“去，把大虎和二虎找来，事到急时需用险，我们得来点盘外招。”

“盘外招？”段峰愕然地抬头，随即猛然点头，“队长，什么盘内招盘外招的，能打胜仗就是好招！我相信你，关键时刻你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

火光中，段峰闪身而出，眼里映出闪亮的光……

“我联系过了，其他部队正在苦战，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你那儿……”

“轰——”

“鼓楼！”

“什么？……我的天，你们是飞过去的？……真有你的，回头我为你们请功！”刘司令激动地大声回答。

枪声再度响起，大虎带着二连、三连增援了上来，眼见前面死尸枕籍，战士们全都泪目了。

“可是，我们遇到麻烦了，前面是敌人的核心阵地，十分难啃。

我说司令，如果友邻部队不能及时打来，我们就可能被敌人包了饺子！”

报话机那头“哦”了一声就断了，经过难耐的几十秒钟，受话器终于又传来了声音：

敌人的坦克也出动了，五六辆坦克各据一隅，专打隐藏在废墟里的战士。部队冲的急，缺乏重武器，敌人的坦克被步兵保护着，连炸药包都送不上去。

二营、三营也上来了，三个营轮番冲击，一连发动了四五次冲锋，却仅向前前进了七八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