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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局外人,台上戏 【上】

  • 作者:拙劣的模仿人
  • 类型:仙侠
  • 更新:2021-09-20 00:02:46
  • 字数:10734字

匆匆往大殿走去,一路上留下许多湿漉漉的脚印。

快到殿门的时候,张元祥把背悄悄弯下,小心翼翼地跨过大门。

乌云袭压而下,见不到天光。

昨日停留在房上的瓦檐的湿气尚未散去,今日又被刷洗了一遍。

接连三天的大雨,泛着凉意。

雨丝肉眼可见,如若银色的长针自空中坠落。

身处岭南一带,最怕的便是两个时候。

落雨时节和日头高照。

“馗首......接到了情报,江鹊好像在普渡慈苑遭袭了......”

张元祥便是如此,让这个在旁人眼中犹若夜叉的阴曹吏面色愁郁,一身黑色绣服和皮靴沾染了水露。

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廊檐外的雨景。

“我知道。”

彭祖兴声音平缓,悠悠地捧起手中的茶杯,吹去了冒出来的白气,轻轻地品了一口。

只是面色看上去略微阴沉,就坐在堂上的梨木座上微微盍上眼。

在这两个时候里,只会让人浑身黏腻、心头郁闷烦躁,做什么都没有劲。

无论是当着谁的面,彭祖兴都会不好这么直接叫唤自己的名字。

现下彭祖兴面色如此难看,很明显是普渡慈苑迟迟没有为江鹊受伤的事情给出一个交代,惹火了彭祖兴。

但他觉得似乎又不是如此。

这件事情在昨日的时候,就通过安插在普渡慈苑内的人得到了消息。

彭祖兴当时面沉似水,没有动什么怒气。

怎的今日有客人登门造访后,彭祖兴一下子就变了模样,叫张元祥自己也瞧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倒是让张元祥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头微微低垂着,瞄了一眼坐在馗首身旁的那人。

面色蜡黄,披头散发,整个人显得十分消瘦,如同枯柴一般。

右边袖子空荡荡,似乎失去了一臂。

单看那身打扮,似乎也是酆都府的人。

浑身上下似有一股煞气缭绕。

瞧得张元祥心头一悸。

来者非善。

而且就连自家上峰也难以应付得来。

张元祥吞咽了一口口水,态度变得更为谦卑,头低垂下来,死死盯着地板和自己那双沾染湿气的靴子,瓮声瓮气地朝上面禀报。

“回禀馗首,昨日清晨,收到了回报,驻扎在普渡慈苑内的江鹊遭受了僧尼的袭击,索性无恙。”

“不是这句。”

坐在彭祖兴身旁的那人蓦地开口。

声音有些沧桑,但张元祥仍是听出了是女声。

“你们在普渡慈苑的暗探是谁?”

“这......”

张元祥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抬起头茫然看向彭祖兴。

他不确定来者的身份。

不知道下一句应该如何回答。

但从着装来看,确实是阴曹吏无误。

只是这打扮太过朴素,身上没有别的东西证明她的品阶。

可来人如此堂而皇之地坐在彭祖兴对面,仍能平分秋色,甚至隐隐压彭祖兴一头......

许是感受到了张元祥投来的目光,彭祖兴微微眯着眼,好似在闭目养神,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是酆魁替我们安排下的人。”

斟酌了用词,张元祥如此解释。

“但这也是为了一方安定。毕竟,一年前时候普渡慈苑包庇了大量自身受魔气的妖民,当中的不少甚至还入了沙门!我等酆都府自然是为了一方安宁为己任,断不能留存祸害。一旦成了气候,后果不堪设想,恐怕重蹈覆辙。”

最后四个字似乎意有所指,来人眉头轻蹙。

张元祥心中已有了猜测,大致明白了她的身份。

“恕下官直言,普渡慈苑看似是佛门清修之地,其实已经成了藏污纳垢的所在!无论我们如何软硬兼施,他们都断然不肯将那些个妖民交出。为了一己之慈悲,竟然至天下苍生于不顾!当真是一群虚伪颟顸的和尚!”

“你刚刚口称‘下官’,这很有意思。”

张元祥浪费口舌说了这么多,对面似乎也只是对着两个字感兴趣。

“既然知道贵客身份,还不行礼?岂不是让人怪我们岭南酆都府没有礼数?”

这时候,彭祖兴缓缓开口,不轻不重地呵斥了一番张元祥。

瞧了眼仍然是神游天外的彭祖兴,张元祥立马单膝跪在地上。

“下官一品阴曹吏张元祥见过南都酆都府冷馗首!”

冷调寒只是笑了笑,摆了摆手。

“我现在不是南都酆都府馗首了。”

似乎并没有瞧出这两人在自己面前演戏,侧身对一旁闭目养神的彭祖兴说了一句。

“你这下属倒是相当机灵,当真是跟你穿一条裤子,叫我羡慕得很啊。只是若真如他若说,怎么彭大人这一年多时间没有丝毫动静,莫不是在姑息养奸?”

彭祖兴这时候才睁开眼,从椅背上坐直了起来。

“冷大人什么意思?”

“南都事变之后,上峰匆忙把我释放出来,叫我来当这个南都酆都府的馗首。只是一年时间,上峰又调我下来,彭大人觉得是什么意思?”

彭祖兴眼神微眯,面色有些难看。

“难不成上峰是叫冷大人接替彭某人这个位子的吗?”

声音相当沉静,却是听得张元祥冷汗涔涔。

不由自主地从单膝跪地改成了双膝跪地,整个人尽量蜷缩一块,不敢去瞧上方两人的交锋。

冷调寒脸上却是浮起一抹笑容,朝着彭祖兴的位子指了三下。

“彭大人是想到哪里了,如果真是如此,坐在那位子上的人就该是我了。我只是在想从这位张大人口中说出来的消息,有几分是真的。如若普渡慈苑真是窝藏了一群邪佞,应当迅速剿灭方位上策,为何拖了如此之久。难不成非要等到他们成了气候吗?”

彭祖兴面色仍是有些阴冷。

“冷大人说玩笑了,普渡慈苑又不是好相与的,内中修为高深者不在少数。我们岭南酆都府本来人丁就少,大多修为低微。彭某人好几回前去警告普渡慈苑不要庇护这些人,都是碰了一鼻子灰。若是真硬碰硬,恐怕也是我们酆都府吃亏。”

不同于南都酆都府,岭南酆都府地处偏僻,远离岭南名都花城,几乎是孤立无援的状态。若是想要想花都的天师府求援,恐怕还是费上不少时间。

“普渡慈苑内不是来了三个阴曹吏吗,难不成彭大人没有去和他们打招呼?”

彭祖兴没有言语,只是眼眸微盍,轻轻敲打着桌面。

一直跪在地上的张元祥似乎理解了彭祖兴的用意,连忙起身。

“冷魁首有所不知,那三人好像是和普渡慈苑沆瀣一气,不但如此,还出手上了在下......”

“看样子这雨还有些时候才停啊。”

冷调寒从位子上起了身,朝殿外望去,无故感叹一句。

登时,殿内一片寂静。

远处,一片阴雨簌簌作响,没有丝毫消停的趋势。

近处,只有殿门前卧着的莲花漏在默默转动着。

冷调寒慢慢踱步到了张元祥的身侧,彭祖兴死死攥紧手柄,盯着冷调寒的举动。

“你方才说那三人皆是和普渡慈苑沆瀣一气?”

张元祥抬头看了冷调寒一眼,又赶忙低下。

“是.....是!”

冷调寒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笑了几下。

“可我得到的话头不是这么说的啊,是你先挑衅我们南都酆都府在先,说什么我们是败类什么的吧?”

冷调寒这一番话,让张元祥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地上,大气不敢出。

许是受到外面湿气的影响,张元祥额头上的汗水越淌越多。

“下...下官一时失言,在这向冷大人请罪!”

彭祖兴直接从椅子上起来。

“冷大人,我属下失言,是我这当上司的领导无方。只是我们先将公事给办了,我想上峰遣你下来便有这么一层意思吧?”

“那是自然。更何况,身为阴曹吏自然是为了一方百姓的福祉所着想,可不得有丝毫的延误。毕竟,岭南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南都啊。”

似是积了一层阴霾在脸上,彭祖兴隐隐有了怒气,也只能在心底将冷调寒骂了个遍。

......

......

了想死态不能算是十分凄惨。

除却了脖颈处那细微的血痕之外,周身上下没有找到别的伤口。

忽略掉那一到伤痕,还以为他只是睡了过去。

虽然来者修为不俗,只是了想身为净梦座下弟子之一,怎么也不至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被人一招毙命。

“又是傀丝......”

净浮手中躺着一长一短的一条丝线,正是从了想脑内所取出来。

“寺庙之内仍有内奸。”

净浮面色忧虑,感觉现下颇为棘手,无从查起。

“脑识一片混沌,我也无法从他过往搜到丝毫线索。”

净梦的手轻轻贴在了想的额头上探寻了一番,然后轻轻摇头。

短短数日的功夫,净梦座下最为出名的四个弟子。

一个莫名死在了庭院内,一个被直接逐出了寺院,一个失去了手臂。

净浮并不是十分担心找不到凶手,水落石出只是早晚的事情。

他心中只是有个相当不好的预感,自打普渡慈苑庇护清晖难民之后,便是大小风波不断。

长此以往,恐怕将是永无宁日。

甚至往不好的方面去说,普渡慈苑将是面临灭亡的风险。

过往在寺庙内参禅修佛的安宁日子似乎成了遥远的奢望。

“师兄,这件事要赶紧告知净悟他们吗?”

“我会去和他们说的,只是不是现在。”

净梦伸手轻轻盖在了了想的眼上,口中念念有词。

口中所诵的是净宗咒语《往生咒》。

早在济世宗之后,五宗便开始互通有无,放下先前嫌隙,相互讨论佛法。

因此,身为禅宗的净梦会学得净宗的《往生咒》也不例外。

大意便是希望亡者真正离苦得乐,得生净土。

许是受到了这咒语的影响,了想的面色倒没有先前那般苍白。

“今夜离寺者,将是内奸。”

“师兄就这么肯定吗?”

“一日之间发生如此大的事情,潜藏在暗处之人必然是听得到什么风吹草动,自是按捺不住。”

“这就是为什么先前师兄嘱托我将《佛心觉悟众生图》大方借出去的原因?”

净梦摇了摇头。

“我原先也是相差了,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这是出乎净梦意料的事情,原本也是想透过《佛心觉悟众生图》这件宝物来作为诱饵,是伸出来的引诱出普渡慈苑内不安分的因子。

这件事情相当冒险。

也只有如此,皆由关鸠的手,伸出这面旗杆,让它搅乱这趟浑水,才能够吸引得了暗处潜藏者的目光。

只是那暗处的人,足够沉稳,并未有因此而上钩。

一步走错,便将是万劫不复。

净梦打开了窗棂,屋外的湿气飘了进来,将屋子内的血气一洗而空。

阴雨已然连绵不断,就是没有放晴的时候。

远来的一朵乌云,衬得净梦的面色更为黯淡。

只是那双眼眸依然相当平静,好似凡尘种种皆不挂怀在心。

“当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

关鸠。

净梦轻轻念叨这个名字。

思忖了片刻,净梦抖了抖衣袍,对一旁的净浮吩咐了一句。

“先让佛光护着这一具躯体吧,我想将这暗处的阴谋者找出后再行安葬。”

净浮不太清楚净梦在想什么,但既然自己这位师兄吩咐下去,他也不会置喙师兄的想法。

他只觉得自己这位师兄的心思,比之庙堂上面那些心怀鬼胎的大人们,更为难测。

毕竟那些大人们都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是明摆着的事情。

而自己这位师兄却如海水一般。

深不可测。

望之,又令人心中泛寒。

远远朝张元祥指了几下。

这让张元祥心里咯噔一响,背后莫名一凉。

岭南酆都府人丁不多。

整个岭南酆都府之内,除却了彭祖兴之外,众人便是唯张元祥马首是瞻。多年来的共事,让两人的关系似如鱼得水。

隆兴二十二年秋,又是一场大雨落入普渡慈苑内。

张元祥也十分清楚彭祖兴现在这模样看似悠闲,实则是动了怒气。

“张元祥,还有什么当着他的面都说出来。”

彭祖兴吐出口里的茶叶沫子,放下茶杯。

从拂晓到清晨的这一刻,淅淅沥沥的雨点不停冲刷着屋顶和道路。

空气显得相当潮湿。路上的行人但凡多动一下,自己的衣襟和皮肤都会被一股湿气所沾染,让人心头一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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