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饮尽，容九笑道:“这果酒是我从爹的地窖里偷的，味道还不错，跟你味道就更香了。”

“阿九。”白凌徒然出声。

容九望着白凌跟连城，轻声道:“我忽然有点懂娘，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我们。”

容修宇眼底闪过了一丝叹息，也不装着了，“阿九，不后悔是一回事，可余生如何度过，又是一回事。”

即便这期间他的表现并不算特别优秀，可他努力了。在挣扎着与安南同去的煎熬里，为了他们姐弟活下来了。

交杯酒。

“我会回来的。”

“一定。”

容九比了个嘘的手势，“再喝两杯。”

“这一座山庄建立在沙城原来的地基上，所以地势比后建的容城要高，以前没发现，现在仔细一瞧，风景还真不错。”上了屋顶，踩着瓦片，容九在白凌边上拣了个位置坐下，又扬了扬手里的酒壶跟酒杯，偏头笑问:“喝一杯吗？”

白凌瞧着女子递来的酒杯，伸手接过，容九替他把酒斟满，又拉着他的手绕过自己的臂弯，“这样喝。”

三杯饮尽，容九望进白凌的眼，认真地问:“你相信我吗？”

白凌蹙眉不答。

他不想再上她这个当了。

夜晚的容城，烛火通明，从山庄的屋顶往下看，可以看到半座容城风光。

“你如果消失，我会毁掉你守护的这个世界，燕归敢做的，我也敢，我会做得比他更绝情。”

白凌冷冷地盯着容九，眼底深处漫着疯狂，“我会毁掉空灵海，毁掉敖龙大陆，毁掉你心爱的一切。”

“包括连城吗？”容九轻声问。

安静。

风吹过屋顶，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白凌半晌没有说话，他怔怔地看着容九，半晌，以手掌盖住了眼睛，像是无法再面对这一切，他发出了几声嘲笑，可笑声落，话声却带着几分哽咽，“你……你就对我这么残忍吗？”

容九别开了眼，眼眶微红，“我说过的，我会回来的。”

“如果没有呢。”

“没有如果。”容九声音斩钉截铁，“我死也会回来。”

月光清冷，一夜过去，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翌日，容宽早早起来，给他们备了早饭。

“爷爷跟玉缪想见你。”容宽小心翼翼地说。

容守龙也呆在容城，与容玉缪封子期住一起，不过容修宇并不与他往来。

容宽提出这个请求时，他都害怕容修宇要把他扫地出门。他忙说:“二叔跟二婶也想见。”

容九笑了笑，“下次吧。”

容宽:你还是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不过他也知道，容九没心情。

提及容家人，容九也不由问起，“小叔叔有消息了吗？”

容修宇喝着米汤，闻声道:“还在找。”

容九自言自语，“沈家早说过容家出事那晚上，小叔叔就跑了，可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知道我们在容城，他应该会找来的……”

容修宇淡淡道:“可能是出了什么事耽误了吧。”

“嗯。”

父女两人说话，白凌安静地喂完连城，便面无表情地出了门，容修宇叹了一声，“你不哄哄他？”

容九声音更没自信，“我努力了，他还是不肯。”

“小两口之间，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好好说。”容修宇撕了一口油条，沾了米汤喂给连城。

连城张口咬了一口，笑眯眯地说:“甜。”

容修宇眼神像是要柔化了，“孩子我帮你们带着，出去玩一天吧。”

容九看了看连城，起身跟了出去，白凌就站在门口，一直等着她。见到容九过来，又抬步往外走。

傲娇。

容九紧跟在他身后，两个人离有半米距离，容九停下，他也跟着停下，容九跟上，他又赌气往前走。

容九无奈，提步追了上去，强势地挽着他的臂弯，“最后一天，真的不陪我逛逛街吗？”

白凌身躯一僵，转眸间，崩溃的情绪即将爆发，“你昨天还说一定会回来，什么叫最后一天？”

“口误口误，我说的是晚上就要走了，今天一天。”容九赶紧改口，“阿凌，陪我去买衣服吧。”

白凌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可还是被容九拖着走，进了城区，两个人逛过成衣铺，容九试了两件，白凌都不吭一声。

容九以为他无聊，便又换了个地方，进了珠宝铺、胭脂铺、零食铺、又进了武器铺，可这个人表现出毫无兴趣，容九便也什么都没买。

到了最后没有办法了，容九使出了一个损招，拉着白凌去了青楼。

这个人终于有表情了。

白凌把人拎了出来，咬牙切齿:“容九！”

“我不去不去，就是开个玩笑。”容九举手投降。

眼看太阳快要下山，两个人走了一天，容九便也撒娇说脚酸，白凌转眸深深地看着她，往前大步走出两步，容九以为他又要走，可白凌却是对着她弯下腰。

明明不说一句，可容九就是读懂了他的温柔。

容九跳了上去，明明那么瘦，那宽阔的肩背却给了人说不出的安全感，容九贴着他的肩，轻声说:“阿凌，你真好。”

“可你对我不好。”白凌冷冷地说。

容九心虚，把头埋在了白凌颈间不说话，两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在小道上重叠在了一起，容九安安静静地看着，心想，就这么走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走了许久，山庄都已经近在眼前，白凌才开口，声音透着沙哑，“你说过的，一定会回来。”

夕阳余晖下，他们已经看到了山庄门前等着的容修宇跟连城，容九看到了在一老一小身边堆成小山的礼物，有衣服、有零食、有宝石，还有兵器，都是刚才他们逛过的，这个人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却把她试过的、看过的，全部买了回来。

这样的人，她怎么舍得伤他心。

“我会回来的。”容九低声而有力地道:“死也会。”

“可我赌不起这百分之一！”白凌声音嘶哑，眼睛通红，他第一次吼容九，“你一个人去帝城的时候，想过我是什么心情吗？你一个人消失在燕归的领域，我又是怎样的煎熬。”

“容九，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你让我看着你一个人消失？想让我一个人带着孩子长大，不，不可能。”

可容九撒娇，“相信吗？”

“阿九，这次不同。”白凌语气严肃，“我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也清楚你要去做什么。”

即便这十多年一直都在煎熬中，可容修宇还是努力地把他们姐弟带大了。

“那你呢？”容九反问，“我就不清楚你去做什么了？”

白凌语气难得有了一丝生气，“不一样！”

“这在我看来，是一样的。”容九执拗，“你去的话是，没有一点生存率，可我，至少有百分之一，该谁去，这不是明显的事吗！阿凌，你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他跟父亲的经历不同，他只剩下你了。”

容九低声说:“所以，我会活着回来的。爹，你在绿柳山庄的十多年，是我陪你一起度过的，我不想让连城再陪着阿凌度过一样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