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儿子了。

君音嘴唇微动，像是默念，像是重复：“……儿子。夫人有儿子了？”

“既然你已经收下了，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你好好养伤，我就先走了。“说完就挥了挥手，对着君音笑了笑，转身出门离开了。

君音看着关上的门，又看看手中的银行卡，突然笑了。

助理看君音收下了，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就怕她不收，还想着要怎么才能劝她呢!幸好，总算是收下了。

少爷？那就是她的儿子了。

“那个……”君音转着眼珠子想措辞。

“怎么了？”助理彬彬有礼。

鉴于君音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助理也心中莫名其妙的同时也有些忐忑，但还是回复君音：“额，是的，少爷刚回来没多久，所以夫人……”

“夫人嘛？她姓柳。最近夫人在处理公司的事，少爷也从国外回来了，夫人说，过几天就有时间过来了。”

助理说完，没想到君音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

“我知道了，谢谢。”

君音这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心安理得接受别人带给自己的生活，妄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真相。然而在别人看来，或许只是填补内心愧疚的一种方式而已。

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嘛？十几年后，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美满的女强人回想起当初被抛弃的贫穷女儿，内心被愧疚填满，想方设法找到她，用一切高物质的手段来满足这个贫瘠的女儿。

“我，想见那天……她。”她不知道怎么称呼柳夫人，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可是说出口又是一回事。

“小姐你不要急，虽然伤口已经在愈合了，但是也还要注意一些。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拿轮椅过来。”

“好。”

君音坐在轮椅上，任由护士推自己出去，她的病房是VIP，出去就可以看到花园。护士选了一处阴凉舒坦的地方，推君音过去。

“小姐你……”

“不用叫我小姐，叫我君音就可以了。”君音开口，打断了护士的称呼。看到护士有一瞬间的窘迫，像她解释：“我不太习惯别人这么叫我。”

“……好的，”护士轻微地鞠了个躬。在君音身后坐下。安安静静，不打扰。

君音看看受伤的脚，大腿试了试力气，抬起脚放在地下。因为座位的关系，护士看不到君音此刻的动作，她松开拖鞋，用脚尖轻轻点了点路上的鹅卵石，然后慢慢把整个脚掌都附上去。

凉意聚集在脚底板，然后像冰凉的丝线缓缓展开，缠绕着整个脚。

过了一会儿，鹅卵石被捂热，君音视线转移去找下一个目标。她挪了挪屁股，脚刚要附上去，忽然被人从旁边抓住脚腕抬起来。

她闻到了香水味，柳夫人正蹲在自己身边。

君音赶紧把脚从她手里抽回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她，说是复杂，也仅仅是十五岁少女的疑惑和怨怼罢了。

想见的人终于出现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君音在心里怪自己，怎么不提前把话相好，现在好了吧，只能当哑巴。

君音是哑巴，可柳夫人不是。她就着一旁花坛的大理石直接坐下。看了一眼护士，护士心领神会朝她点了个头离开了。

又回过头来看君音。君音亦和她对视，只不是没坚持多久，视线就会飘离走，然后再飘离回来的那种。

论心性，君音自然是比不过柳夫人的。柳夫人也只是想看看这小丫头是个什么情况。

坚韧，审时度势，但年纪小，也太尖锐。

挺有意思。

“不是一直和助理打听我的消息嘛？我还以为你有话要和我说，现在我来了，反倒不说话了。”柳夫人就这么随意坐着，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上面，姿态算不上优雅，但有自己的一番气势。

“……不知道说什么。”君音实话实说，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问她是不是是不是自己的妈妈？还是问她为什么找回自己，但这个问题自己心里不是已经有数了嘛？再问一次，只是再伤心一次而已。

“没有想问的？”君音不提，柳夫人就自己提出来。

果不其然，在柳夫人问完话以后，君音等着她，眼里是深深的不解和被莫名羞辱的感觉。

她咬着下唇，语气生硬：“……我是谁？”事已至此，未来怎么样自己无从决定。那么过去自己要明明白白的。

柳夫人投过去赞赏的神情。“倒是会避重就轻，不问我，反而问她自己。”

柳夫人沉思，考虑要不要把她真实的身份告诉她，可是……她看君音的表情，推测出她应该不会喜欢哪个身份。况且当初她母亲也说不要让她认祖归宗。

收回心思，柳夫人换了一只脚坐着：“孩子，你的身份我不方便告诉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腿上的伤口正在愈合的状态，长出新肉的过程还带着瘙痒，和护士反映了后，说是伤口正在愈合，问君音要不要出去走走，让腿也适应一下。

君音点头，正准备走，就被护士拦下。

所以自己现在算什么？私生女？

君音可以忍受周围环境不好，可以忍受别人打骂，可以忍受家庭破碎，哪怕被抛弃她也认了。

助理这样说，君音就没有拒绝的理由的，就算想拒绝，只能亲自去找柳夫人才行。她有些无奈看着手中的银行卡，迟疑点点头:“谢谢。“

只是不能忍受私生女这个身份。这种生来注定不光彩，终其一生都要与黑暗为伍的角色。

人怒极的时候总是寡言的，好在君音以往的给别人的印象话也不是特别多，所以这几天都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寻常。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正在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养病的日子很快，几乎每天都是检查和上药，除了可以看见的伤口，以前留下的伤痕柳夫人也吩咐要一起祛除。问为什么，助理只是传达：“女孩子身上要白白净净的，留着伤疤以后嫁不出去。“

君音好奇，也有些忐忑，这种忐忑随着见不到柳夫人的日子增长也越发浓厚。倒是助理会每天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