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没逮到，但已经死了一个头目，也算是起到了立威的作用，咱们可以停手了吧。”

“知道了。”

“哎，口头上的形式主义就别搞了，咱把人埋了比什么都强。”

对话进行到这里，兵卒们虽然诧异于骑卒的胆大，头目说撞死就撞死，但没人认为他还敢继续向前冲，都断定他一定会停下来。

“哦，这么说来，还是他替我们挡了一下，我们该谢谢他？”

他在马背上扭过身子，望向真是拿主意的龙套二号，投以请示的眼神。

事实上，他的确不敢。

“咕噜。”

龙套二号并没有仗着身份专断独行，他在轻轻颔首回应完前方穿回的消息（眼神）后，身子向后一扭，垂下头，附到李陵耳边请示道：

“呼。”

深呼吸一口，吸进了一嘴的血腥味，让有些发愣的脑子重新活过来，倒霉蛋产生了退意，

“大人，身在胡营还需多加忍耐，您看，是不是就停了？”

“哎，说了多少次了，这种事不要问我，我是第一回来这，远不如你这个地头蛇来得熟悉。”

作为此处地位最高之人，李陵不仅没有被这种逢事必问的尊敬“感动”，真的拿起架子来，使唤自己，指使那个。

看着面前那密密麻麻，伸长脖子才能望到头，后方还在不断补充的勤王军，而自己只有一匹马可以依仗，那点撞飞人后的飘飘然立刻消散无踪。

眼看降胡表态如此之速，没犯他那些目光短浅前辈的错误，把小忠当成大忠来用，李陵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以后，只要你事情觉得应该做，那就去做，不要再来问我。”

“扑通。”

这等信重，单纯的作揖已经不够答谢了，龙套二号二话不说，直接从马背上跳下，当着一众属下的面，稽首再拜：

“某但有一息尚存，就是背也得把您背出去。”

“啪，本司马何须你来背，我只会死在你前面。”

握铤的手向后放了放，青铜铤的前段伸长，铤尖点在跪倒的龙套二号肩膀上面，李陵一边冷下脸，既是呵斥又是鼓气。

一边扫过周围那些神情纠结，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却有惧怕怪罪的众降胡，不无暗示地说道：

“有话就说，别板这个脸。

“如今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怕本司马临战前杀了你不成？”

“……”

鼓励的言语一说出，众降胡你看我我看你，一齐把嘴闭得紧紧的，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

“当我们是没见识的乡下人，不知道你们这些头头表面上笑呵呵地说着‘都说，不要顾忌’的话，暗地里悄悄把人名记到本本上，时刻准备穿小鞋整人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头头发了话，没一个人吭声也不合适，必须有个人回应，那个人最好是之前得罪过头头，债多不怕报复的……”

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缓缓抬起头，视线略过一个个同伴，最终停在共乘一匹马的两人身上。

“不是我，是他，蹬蹬，他得罪过统领。”

前面那人想也不想，出溜一声从马背上滑下，露出了脸色阴沉，目光不善的老资格。

“不错，我是得罪过他，小鞋也穿了，但我为什么得罪他第二次，还是这种关键时刻拆他台，我不怕死的吗？”

“盯~”

‘你死不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快去当你的出头鸟，回话去。’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老资格面色涨红，张牙舞爪，众降胡则是什么都不再说了，就这样盯着他，盯得他后背汗毛倒竖。

“盯。”

十父所指虽不如千夫那样可怖，叫人无疾而终，但带来的压力是实打实的，老资格委屈之余，汗水也顺着下巴滴落。

“和现在这份难堪比起来，突然觉得，拆头目的台，再让他记恨一次，也没什么了呢。”

随便找了个借口让自己有了交代，老资格抬起手挡住投来的视线，咕噜一声滚落下马，三两步来到李陵身前。

“你来作甚？滚回去！”

装作看不见身旁“老主人”投来的斥退目光，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嘴角含笑，像在鼓励着什么的李陵，这一瞬间，他悟了。

“是了，这位汉军司马没他说的那么好听，全心全意相信统领，他需要有人当一把锁，免得自己被卖了还不知道。

“而我，就是他物色的人选……之一。”

心中有了底气，腰杆一下挺直，自认“一把锁”的老资格先是横了一眼自己的“老主人”，然后一扫先前的畏缩，毫不留情地说道：

“司马大人，统领信则信矣，万万不可全信。

“不然，全队生死系于一人之手，倘若他一时不慎选错了，没把咱们带出去，那不就糟了吗？”

“蹬蹬，你这厮……嘿。”

有人当面打自己的小报告，气得龙套二号一下从地上站起，一双铜铃的大眼恶狠狠瞪了那人一阵，良久才移开，犹自喘着粗气，不满地瞥向李陵：

“大人，您认为臣可行，那便用；不行，斥退而已，臣虽是胡人，也受不得这般羞辱。”

撂下一句汉人士大夫常说的话，这名和一般降胡相差颇大的门下走狗把身子一转，给了李陵一个后脑勺。

“……”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下被挑明，的确起了某种心思的李陵神色颇为尴尬。

像某人所说的扶持第二人斗一斗显然是一厢情愿的臆想，但出于谨慎试探一二，看他那颗心变没变色倒是很有李陵的特色。

“他叫李少卿，不叫飞将军，没有那股任你千般人情往来，我只靠我手中弓搏封侯的大胸坏。”

公孙敖：……

卫大将军：……

紫轩（拉下脸）：过分了，过分了，自己想吹祖父就老实吹，你装旁白是几个意思？

也不瞪大眼瞧瞧，你那双引号直接就暴露了，谁家旁白用双引号。

“……”

强压下尴尬，手中青铜铤又是长，铤尖再度砸在肩上，李陵硬着头皮说道：

“这说的是哪里话，我都替你许了封爵厚赏的诺，难道还信不过你吗？

“况且，纵使你出了错，闹出了乱子，也无非是回到土台上，李某靠着手中剑来杀出一条血路，杀不出合该死在这里。

“大丈夫已经立了奇功，成了大名，难道还怕死吗？！”

说到最后，尴尬到不行的李陵猛地抬起挺，掷在龙套二号的身前，抽出第二支青铜铤，大声喊道：

“还信得过我，那就拿起身前的兵刃，在前开路。

“若不信我，也是拿起它来，本司马给你一个机会，不叫他人插手，你我一人一铤决死。”

塞外的事情，无论开头是什么，最终都是要归咎到武力上，看谁的拳头更大，更能服人。

问题得以简化，李陵本人也从他没有经验，一点也不擅长的尴尬试探当中解救出来。

“呼，还是学祖父的好，一杆长兵一张弓，谁不服气就跟他比划一下，让他心服口服。

“自己琢磨的那套，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李陵吐出一口气，嘴角那高深莫测笑容也不挂了，乱七八糟的心思也不想了，不到一丈的青铜铤横在胸前，静静等着他的选择。

“嘎吱。”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龙套二号想也不想就拔出了青铜铤，他对这莫名其妙的试探还是很在意（生气）的。

不过，让李陵稍感欣慰的是，这家伙拔出了长兵不假，可他在向前还是向后一事上还是下不了决心。

……

李广和卫青的恩怨情仇提过好几遍了，不过一二百章过去了，还是再提一遍好了。

绝不是为了水字数！

起因：

皇帝刘彻嫌弃李广数奇不想让他带兵，耐不住老头子苦苦哀求，只好允许。

答应完，他又悄悄嘱咐大将军不要用李广当踵军，免得这家伙坏了大军运道。

发展：

大将军是个听皇帝话的忠臣，外加小伙伴公孙敖急需军功复侯，果然没有让李广担当重任，一个前将军成了别部司马，被打发到一边绕后路去。

期间，李老将军数次恳求替换均被拒绝，十二道金牌发到营里，只能含恨绕路。

结果：

老将军又双叒叕迷路了，什么军功都没捞到不说，还要被追究迷路的责任，一番控诉后，自戕于营中，大将军事后挨了苦主之子李敢的一顿揍。

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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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你敢让，我便敢为。”

“好，你这么想就对了。”

他一点架子也不端，主动退让，并阐明了队伍主次。

“军情如火，每回都问我一遍，还要不要做事了？

“要是他躲在人堆里，先挨撞的是我们了。”

“本来五六成能活的局面，叫你这么一耽搁还不得落得一两成？”

“大人教训的是。是龙套钻牛角尖了，一心只想着恭维，却忘了此处是何地，又是何等境地，哪里还容得了你请示我，我请示你这般浪费时间之举。”

遭李陵这么一点，龙套二号也意识到了此举的不合时宜，羞红了脸，连忙出声答道：

“看清楚，我们这里可是几百号人，一骑就敢冲？

“哼，你以为你是汉军，也姓汉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