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将新出现的物什指给同袍，兵卒二号把长戟往地上一插，靠着长戟摆着沉思的姿势，沉声道：

“看样子，胡狗应该是发现野战不利，想学我们立起营墙玩攻守。”

驻足回望那一片土壤被血染得褐红的地方，众人大有劫后余生之感。

“呼，终于走出去了。”

经过一段艰难跋涉，疲惫不堪的众人终于走出匈奴军丢盔弃甲的地方。

“不光是土坡，那上面有胡兵把守，周旁有木栏阻碍呢。”

就在伍长抬头扫视周围，寻找合适地点的时候，话语一顿，他抬手指向一处，向众人问道：

“那里何时起了一个小土坡，你们有印象吗？”

“那我们怎么办？伍长，是绕路，还是直接打过去？”

顺着伍长指着的方向看去，起初不以为意的兵卒一号立刻瞪大眼：

“这土坡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们刚刚不是一眼就能看到车队吗？”

听完袍泽描述，兵卒一号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看向伍长。

“当然是打上去了，要是花费气力绕路的时候被发现了，岂不是更糟？”

翻了个白眼，兵卒二号代替伍长做出了回答：

“土坡，哪有什么……”

“嘎吱嘎吱，咔嚓。”

就在这时，一旁响起了弓弦拉动，以及卡到凹槽的声响。

“伍长，您的意思是……”

拿不定主意的几人扭头看去，只见伍长自顾自地拿起挂在腰间的弩，吹了吹上面的尘土，腰腹发力上好弦，略微发颤的手搭上矢。

最后端起弩，试着瞄准了一下确认没出问题，他这才慢吞吞地说道：

“行百里者半九十，这土坡是拦在我们和大部队中间最后的阻碍，必须也只能把它打下去。”

“伍长，我们可以绕路的……”

兵卒一号还想说些什么，其他三人就已经一屁股坐到地上，掏出刚刚扔掉的弩，踏着脚踏，从疲惫的腰背榨出力量，抓着弓弦向上一提：

“咯吱咯吱，咔嚓。”x3

站起身，拍掉屁股上的土灰后，三人端着弩一言不发站到伍长身后，看得唯一没有动弹的兵卒一号眼皮发跳：

“不是，咱不再讨论讨论，就这么做了，是不是有些……”

“人齐了，那就出发。”

“诺，蹬蹬。”x3

一问一答，四人看也不看他一眼，最后检查一遍兵刃和甲衣，就弯着腰举着盾，向“匈奴防线”进发。

莎莎……

只是看着汉兵上前，土坡上就是一阵骚乱，那些跑到这里的败兵虽然带来了消息，避免了突袭。

但他们同样也怕汉军怕得要死，一见汉军上前便鼓噪起来：

“汉人杀过来，汉人杀过来了。”

“我们这点人不是汉人的对手，快跑呀。”

“这点人？”

看到这一幕，驻守此地的什长直接被这些猪队友给气得笑了出来，他揪出一个叫得最欢的，抬手就是两个嘴巴。

“啪啪。”

提着脖领子，吼道：

“我们这里有一个队的兵力——五十人，汉狗只有一个伍不，上来的是四个，五十人防守四个人，你说我们不是对手？”

“阿巴。”

挨了两巴掌仿佛清醒了一下，被提溜起来的败兵不再重复念叨“败”、“跑”、“降”等无意义话语，而是伸长脖子看了眼从下方逼近的汉军，回过头来，顶着肿起来的脸颊劝道：

“什长，您不能这么想，刚刚俺们有一百人，那上面派来的统领也是这么想的，结果是我们大败。”

“啪啪。”

什长闻言大怒，反手又是两个重重的嘴巴，大张着嘴巴怒吼，小舌头一颤一颤的：

“你还有脸提这事，一百人被五个人打跑，大匈奴的脸面都被你们这群胆小鬼丢尽了！”

那败兵被抽得脑瓜嗡嗡，眼冒金星，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阿巴巴巴。”

“嘭。”

把失去问话价值的败兵往地上一扔，虎目挨个扫过那些脸色灰暗，丧失战意的败兵，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的什长嘴唇动了动，朝地上啐出一口唾沫：

“本来还想问你们到底是怎么败的，可看你们这架势，还是别问得好，免得我气得把你们活活打死，呸。”

“败了败了，跑哇跑哇。”

也不觉得有什么羞辱，败兵们还是那么呆呆傻傻地念叨着。

“瞧瞧你们，还有半分百蛮大国，匈奴男儿的豪气吗！”

最后骂了句，什长意识到自己和这群被吓破胆的家伙计较是很蠢的一件事，于是他扭回头不再看他们，朝着正常手下吩咐道：

“取我弓来。”

“！”

突闻此语，正看老大怒喷败兵过瘾的手下们先是一愣，紧接着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瞄向什长背后，欲言又止。

“……弓不就在你背后吗？”

“我说，_取_我弓来。”

什长脸一沉，再度开口，这次“取”字加了重音。

“蹬蹬，哗啦。”

得到暗示后，一名小机灵鬼恍然地哦了声，几步上前取下背后的弓和腰间的一袋箭矢，双手捧起，恭敬递上：

“什长，弓在此。”

“啪。”

伸手接过弓，什长整个人的气势一变，一股数遍整只匈奴军，稀少到让人怀疑存在性的勇气出现在他身上。

“咯吱～”

手捻一支箭，长弓拉至满月，箭镞挨个在伍长等人的身上点过，最终落在最后的汉兵身上停下。

兵卒一号：Σ(д|||)

紫轩（冒头）：可能，可能是因为落单的汉兵是软柿子吧。

你想啊，如果说落单汉兵只有一面盾牌，那复数的汉兵就是复数的盾牌，假设你只能射出一支箭，那肯定一面盾牌更容易命中。

“嗡，中！”

为了鼓舞手下们的信心，让败兵重拾战斗意志，什长不惜提前暴露，让汉军有了戒备，也要大喝出声。

“有箭矢，挡。”x4

耳边乍闻暴喝，抱团前进的四人立刻停下脚步，四面盾牌哐哐组合在一起，正对土坡的方向形成一层小盾阵。

“啊。”

下一刻，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格挡失败的汉兵肩膀上插着一只箭。

“耶，汉兵中箭了。”

“什长射术天下无双！”

土坡上响起一阵鼓噪，此次攻防战的第一滴血被匈奴拿到，士气up↑

“蹬蹬。”

落后的汉兵捂着受伤肩膀，快步冲进盾阵，强忍疼痛求助道：

“我中箭了，快救我。”

“来，让我给你康康。”

伍长不动声色地点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扭转过来身子，一手摁肩，一手攥箭杆，向上一拔。

“啊！”

杀猪般的惨叫响起，带着碎肉的箭矢被起出，兵卒痛得脸色苍白，几乎昏过去，他手摁着血流如注的肩膀，哆哆嗦嗦地说道：

“伍伍伍长，拔箭之间能不能说一声，好让咱有个准备。”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我这拔箭法门就是一个字——‘快’，据传我的那位学了几手医术的老卒所言，练最高深处，箭矢起来，血液甚至反应不过来，还在如常流动，号称——滴血不漏。”

“……”

看了看得意吹嘘的伍长，又看了看自己那被摁住后，血液虽有减少，却还是哗哗往外流的肩膀，兵卒脸上写满了“你别忽悠我，我不信”。

“咳咳。”

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伍长攥拳放在嘴边轻咳几声，为自己的“手艺”作辩解：

“本伍长琐事缠身，这门本事还没连到家，拔箭难免会带出一点点血和一点点肉。”

“咔嚓，哗哗。”

双眼瞪圆，兵卒也不管顶撞不顶撞了，他放下摁肩膀的手，指着自己又开始流的血水，反问道：

“一点点？这叫一点点？”

“嘶拉。”

伍长脸色骤变，他从罩袍上扯下一块布，打掉兵卒指着自己的手，把布往那伤处一裹，熟练地打上合适力度的结，这才脸色稍缓，呵斥道：

“别仗着年轻不爱惜身体，你看这血都流多少，脸色都白成什么样了？”

“我……”

“你什么你，现在我们只有五个人，每一个人都是珍贵的，少一个就少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你自己想去死，想过我们允许了吗？”

又是熟悉的恶人先告状，伍长充分展现了一个头目的基本素养。

伍长：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忽悠得人找不着北，喷的人哑口无言，你也配当头头？

“你……”

“啪，快摁住。”

眼看兵卒还不服气，伍长当即一巴掌拍过去，凶恶眼神瞪过去，粗嗓门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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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应该能吧？”

抽出佩刀，借着反光看清疲惫的自己，兵卒二号没什么底气地哼道。

“你不会想在绕着绕着，结果一头撞进胡狗的口袋里吧。”

“可是……”

莎莎……

兵卒一号露出为难之色，尝试性地攥了攥拳，四肢百骸传来一种无力感，他低头看着没有攥实，中间几乎能放一个拳头的手掌，低声道：

“咱们刚刚大战一场，气力损耗严重，现在攥个拳都费劲。

“这土坡上又有败兵混了进去，我们连突袭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硬顶着往上冲，真的能打过吗？”

“伍长，接下来去哪？”

“我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