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外，在角落里看不见陛下，那是你的眼睛不好使，和我的承诺有什么干系。

紫轩（摇头）：啧，好一副黑心二千石的模样，我这就提前祝你得胜归朝，被授大将，从此忙得脚不沾地，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臣处胡营如处鲍鱼之肆，盼大汉天军久矣。”

“统领，这位便是李司马。”

终于和汉人勾搭上的龙套二号激动地站起身，迈腿想上前迎接，走了一步后又想起自己应该保持身份，生硬地停下，就这么保持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的姿势，拱手寒暄道：

李陵（不为所动）：这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就成忽悠了呢。

倘若不是有他们这些熟悉胡营的带路党帮忙，隐藏自身和敲定射杀的位置都会更轻松，这种货色，李司马是看也不看一眼，全部交给上官百长的。

“苦了你。你的努力，王师都看在眼里，待击杀胡酋回返长安后，论功席上有你一几案。”

李陵（动容）：好诗句，好意境，定不是你这厮作出来的。

李陵（面无表情）：一几案肯定是有的，但这个几案是坐在最醒目的天子下首，还是偏僻处不起眼，甚至被柱子遮挡的角落，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紫轩（捶桌大笑）：好**诈，就差和那些黑心的郡守，为了带足人手，摆足排场进京上记，拿什么“得见龙颜”来忽悠那些跪坐在殿前台阶上的四六百石小官了。

紫轩（冷笑）：戚帅不知比你这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货色强了多少倍，他的诗句，叫你瞧一眼都是我的不对。

李陵（皱眉）：休得妖言诅我，我马上要建奇功，射王首。

紫轩（张牙舞爪）：若不是你个卑鄙小人占了我的主角光环，两千v三万这么离谱战斗你怎么可能打赢！

不过，真到了不得不打交道的时候，李陵也不是他大父那样“讷口少言”到和别人在一起就必须画地列军陈，射术以燕饮发程度，几句不要钱的客气话，动动嘴皮子就出来了。

看着自家老大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作中人的龙套急地直拍大腿，像极了被欺骗感情的小男/女生。

“对，你叫了李司马，我俩打完招呼该说话了，嘭嘭。”

攥拳捶了捶脑袋，龙套二号让自己甩掉脑海中那些不相干的事情，集中精力应付眼前的来客。

“嗯……”

他斟酌了一下词汇，祛除了诸如“臣”这样的自谦，开口说道：

“李司马，您找上我等，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吧。”

“是他找上我，不是我找上他，他能找上我肯定有要紧事，不然他找我做什么？”

明白这一点后，龙套二号心中的焦急渐渐消散，甚至有了额外动作，例如伸手摸水碗，摸个了空。

“啪。”

神色尴尬的龙套二号在搬出来的几案上重重一拍，呵斥周围不知何时为了一圈来看热闹的手下：

“一个个都没眼色吗，这习习凉风，还不快上几碗热汤来暖暖身子。”

听到这个要求，众手下面露难色：

“统领，早飨已经过了，各处炊烟都熄了，咱们现在再起火烧，那不是平白暴露嘛。”

“统领，我这还有些吃剩的汤水，还温着呢，要不您俩将就一下？”

劝说他打消主意的不消多说，让众人惊讶的是，真有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毛都快掉光的囊袋。

众人（惊恐）：这不是我大匈奴的种，匈奴的种向来都是嘴上噼里啪啦，手上磨磨蹭蹭。

“呼。”

他小心拔掉木塞，一缕白气从袋口散去，捧着只有半个手臂大的囊袋，脸上满是不舍的龙套抬手抵了过去：

“喝吗？”

“……”

怔怔看着囊袋，龙套二号嘴巴张了张又闭上，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原本因为折了面子，想要发作一二的他甚至都没有伸手去接囊袋。

对只想着骗人当炮灰，被自己踩在脚下走上人生颠覆的他来说，这种塞外极少见的真情流露无异于致命打击。

倒不是说汤水多么重要，给了这袋水他就要饿死。

再怎么奇行种，匈奴也出不了那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圣人。

这是观念的冲突。在利益为先，背刺卖队友家常便饭的人群中，突然有个憨憨举手，表示要委屈自己，这让计划“卖友求荣”的龙套二号很不是滋味。

当然，如果这么想不能接受的话，还有另一种比较利益的看法。

紫轩（捏着嗓子）：哎呀呀，听说汉人最喜欢玩仁智礼义信的道道，据说，那一个叫孔融（划掉）叫舜帝的家伙，对屡次为难他的兄长父亲后母等人还是以礼相待，最终成了一代圣王。

俺龙套二号做不到舜帝的程度，以仁对待仇敌，但只要俺多露几分人情味，少整胡蛮子残杀的那套，想来会多少打动一下这位汉司马。

龙套二号（插嘴）：嘴起码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用看炮灰的眼神看俺吧。

龙套二号（绝望）：什么，你问我为什么知道那是看炮灰的眼神？当然是因为，我就是这样看他们的啊。

“呼嘶。”

深呼吸一口，三分发自内心七分做作表演，龙套二号接过囊袋，看着递水龙套的眼睛：

“你把汤水交了出来，下一顿起火可就要到申时了，这期间饿了怎么办，干嚼肉干吗？”

苦力的身份并不足以支持一天三顿的“豪奢”生活，饭食只有早晚两顿。

“嗯，撕下一小条肉干含在嘴里，含上半天也就饱了。”

递水龙套抬头挠了挠发辫，憨厚地说道：

“统领，俺都为了给汤水啃肉干了，您就不能再和汉人司马谈掰了吧。

“您可是答应了俺们，说要带俺们投奔汉人，过上顿顿有肉吃，天天有屋住的好日子呢。”

“我……”

强烈的责任压在心头，龙套二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垂下头轻轻点了点：

“一定会叫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好耶。”x4

“大人。”

抬起头看向从一开始就默不作声的李陵，也不想什么主动被被动了，龙套二号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

“有用得到我们尽管说来，能做到绝无二话。”

“两件事。”

瞥了眼比龙套二号还要激动的龙套们，李陵看不出有半点被打动的模样，他弹起两根手指，语气平淡：

“第一是隐匿行踪。现在聪明的胡虏已经能判断出有人潜入了，只是不能确定身份，没有强力搜查，你要做的就是不要让我暴露。

“这一点，你能拉起一千人还不被发现，我相信是不难做到的。”

“嗯，炮灰营鱼龙混杂，许多人出了一什的帐，真正认不出同一百的袍泽，藏个人很简单。”

龙套二号点点头，算是接下了要求，认可了这个结论。

“第二件事……”

李陵扭了扭身子，抬手指向还没有拆卸，被用来接见汉使的中心大帐，朝龙套二号说道：

“瞧见那个帐没有？”

“嗯嗯。”

不顾脸色骤变的带路党，李陵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需要一个附近的高处，最好能将整座大帐纳入视野。”

“不可能！”

仅存的理智让他没有打断话语，在话音刚落的瞬间表示拒绝。

“您初来胡营可能不清楚，您指的那个地方是胡王和贵人将校议事的帐落，周遭有上千精卒拱卫，别说是一群人，就是一个蝇虫都飞不进去。”

龙套二号一脸严肃地说道。

……

“啪啪，这都秋冬时节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蝇虫。”

一名持铤郎用空出来的右手在身上拍打数下，赶走飞来飞去的蚊蝇。

“呸，正是因为天快寒了，这蝇虫才往暖和的地方钻。”

面不改色地吐出钻进嘴里的一只，老持铤郎习以为常地摆了摆手。

“可平日里也没这么多啊。”

“嘿，里面正是欢享燕饮，欢乐之时，蝇虫也是晓人事的，它此刻不往里头钻，往哪钻，钻你我**里？

“且忍着吧。”

……

“我问的是你能不能做到，不是这地方守卫有多少。”

李陵一双眸子平静如池水，幽幽望着龙套二号，平淡开口：

“做得到，还是做不到？”

“当然是做不……”

面对汉军司马的问询，龙套二号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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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龙套二号抬起头迷茫地看了眼手下。

“哎呦诶，统领，您不是要见汉人吗，我都把汉人的大官给你请来了，您怎么就这样了？”

李陵（抬眼）：说的甚么疯话，我李少卿能站在这里，靠的是一身本领，眼热就自己去做，莫要叽叽歪歪。

……

“司马，这位便是俺们统领。”

“统领，统领……”

负责引荐双方的，不配拥有姓名的龙套伸手戳了戳被李陵一阵注视后，身体僵硬的龙套二号。

“啊，怎么了？”

一身破皮袄装扮的李陵微微颔首，背后那挺重弩随着身体晃动。

二五仔见多了，面前这个即便做到了千人将的程度，在他李少卿看来，也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带领的那些人更是土鸡瓦狗之徒，一鼓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