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壁X1

“这位袍泽，看在大家都是一军的份上，能不能让我们过一过？”

“咚，谁摸我屁股！”

人喊马嘶，嘈杂吵嚷，数以百千计的脑袋晃来晃去，直把那足够数辆大车并行的营门洞给围得严严实实。

“哎嘿，那个不长眼的踩着乃公脚了。”

“谁是你老哥，去去去，别耽误洒家看热闹啪。”

“大人，我打头去试试，您在后面。用你们的命保护大人，要是让大人受了糙汉的惊扰，杀了你们都不够。”

扭身嘱咐了龙套二号一声，又恐吓了其余龙套一番，带路龙套这才转回身，对着身前跃动的后脑勺和小发辫们深吸一口气。

“袍泽？谁和你们这群苦力是袍泽，快滚，莫碍了耶耶的事。”

待到长气吐出，脸上浮现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然，带路龙套上前几步，毅然扑入了人群：

“老哥，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碰壁x2

“好，既然你们不让，那我就自己挤了。”

暗自发狠，带路龙套施展开双臂猛地一震，肌肉小蚯蚓般鼓起，他鼓起胸膛发一声大喝，就挥舞着双臂向前奋力挤去。

“嘶呼～”

只听嘭的一声，眼眶青紫，脑门嗡嗡，晃晃悠悠，原地打起来摆子。

“哎哎，这天怎么开始晃悠了，这人怎么也开始动了？”

双眼泛着圈圈吐出最后一句话，带路龙套仰头栽倒。

“龙套！”

“等等，那人还有动作。”

准备动身的一行人看到这一幕，是又惊又怒。

要不是被龙套二号拦住，已经是刀出鞘，弓上弦，来一场说砍就砍的“武侠浪漫”了。

“扑……年轻气盛，真好。”

铁拳摊开，五指扣住了肩膀，把本要栽倒的他提溜了起来，铁拳汉子轻笑一声，手臂一甩，人就跟着飞了出去。

“接好，回去后好好教育教育小儿辈，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莫要如此肆无忌惮。”

和人一起传来的还有一句端着架子，满是傲慢的警告。

“结网！”

瞳孔一缩，龙套二号一边向后退去躲避从天而降的重物，一边急促下令。

“这，这是……”

黑影越来越近，被喝令的随行龙套们不甘心地吞了口口水，停下后退的脚步，几人伸手停下从怀中掏出用来拉木桩的粗绳，拿手捏着绳头，奋力向着空中一扔。

“嗖嗖。”

粗绳横空，绳索交织在一起，于半空中形成了一道拦截网，让下方的一行人心头稍安。

众龙套：网是敷衍些了，组成网的绳子也是少了些，但这总归是一道网，应该、大概、也许是能够拦住的吧？

定要叫那自己退后行，别人退后不行的可恶统领吓一跳！

就这样，在龙套们期待的目光中，飞来的阴影砸在匆忙行成的拦截网上。

“嘭。”

一声闷响，升起的拦截网虽然被撞得直向下落去，但那“飞行道具”也真的被阻拦下来。

“瞧，我就说能行吧！”

“撑犁的胡子呦，还真的能行？”

期待成真的龙套们一边发出既惊且喜的嘀咕声，一边迈开双腿，向着往拦截网下方赶去，抬手捉住绳子的一端，向着自己方向拉去。

“嘿呦，嘎吱。”

有了苦力的加持，软绵的绳索绷直，网中的“飞行道具”连带着被接住。

“呼，没摔下就好。”

眼看一切尘埃落定，龙套二号停下自己的脚步，悬起的心落回了肚子，他这才抬起头，带着一丝怒意，看向方才那位隔空扔人喊话之人所在的位置。

“没了……”

哪还有什么铁拳壮汉，只见得一颗颗人头攒动，再把目光左右一扫，自己那手下付出一枚眼眶所开辟的条路也被汹涌的人海堵了上去。

“挤，你们就挤吧，迟早有你们好看的。”

愤愤撂下一句狠话，龙套二号甩袖走向自己撤退的起点。

……

“哗啦。”

网中挺尸的“飞行道具”突然弹起上半身，“活”了过来。

“哈哈，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躺在地上？”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张嘴呼着热气，抬起手看着手臂上缠绕的粗绳，被人当作“飞行道具”掷出，记忆停留在被扔出之前的带路龙套脸上写着大大的“懵”字。

“醒了，人醒了。”

听到动静，扭头一看，发现是被救的人醒了，众龙套顿时放下绳头，呼啦啦地围了上开，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没怎么，你就是开路碰到硬茬子，被人撂倒了。”

有好心回答所问问题的。

“哼，醒了就赶紧从网里出来，把耽搁守绳子，这麻绳可是上面的贵人们发下来的，据说是手巧的汉奴一截一截搓出来的，金贵着呢。”

有语气不耐烦，却开口告知接下来要做什么的。

“哦，我这就出来，啪嗒。”

带路龙套点头应下，他抬起双手抖了抖，抖落上面缠绕的绳子，然后开始清理驱赶，最后抬起脚剁了剁，从网中挣脱出来。

“哎，我跟你说，刚刚你被人扔过来，那情况可算是万分紧急，都是俺们几个拼了老命才把你救了下来。”

“你就吹吧，若不是统领提醒及时，你我能反应过来，扔出绳子织成网来阻拦？”

有拍着胸脯，唾沫星子飞溅，夸大局势之危急，吹嘘自己之奋不顾身，却被一旁同伴冷笑打脸的。

“多谢，多谢。”

救人牛皮被戳破，但也不影响带路龙套道谢。他站稳脚后，便拱起手，垂下头深深弯腰，对着周围围作一团的同伴们就是一拜。

如此正式的拜谢，再度引起了众龙套的谈性，一时间又是一顿叽叽喳喳：

“不用谢，不用谢。”

不过，作为底层苦力，莫说被人拜谢，就连口头尊重都是奢望，如此重礼，难免会有人飘飘然，膨胀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哈哈，你知道便好，须记着我等的恩情，俗话都说命比金贵，也不要你多报答，一人给个金饼子就行。”

一名耳生热风，脸浮红云的糙汉叉腰大笑两声，就瞪着豹眼，嘴唇外翻，开始说起胡话来：

“但俺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金饼少了一两，或是有不足数的，那你就是不把俺们当恩……啪。”

“啪。”

一计响亮的嘴巴打断了丑汉的言语，龙套二号从后面走了出来，他脸上挂满了阴云，恶狠狠地盯着丑汉：

“乃公废这么大功夫就为了能多拉些人上船，你小子倒好，嫌人多给我往外推，是吧？”

“统领。”

以龙套二号的威望，丑汉纵使挨了揍也不敢发怒，只是垂下头，委屈地小声嘤嘤：

“你打俺作甚，俺可是在为大家伙谋利处啊。”

“闭嘴。”

又是瞪眼呵斥了丑汉一句，龙套二号扭过身扶起拜谢的带路龙套，挤出一张笑脸，对着惊大过喜，愕然不知该说些什么的他，细声安抚道：

“别听那厮胡咧咧，大家都是搭一个灶的伙计，守望相助是常理，使不得金饼子回报，只要下回发肉干的时候，你匀我等一口汤就行。”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你且当这憨货放*就像，这厮独惯了，一张嘴就是刺人的话，莫要放在心上，有我们在。”

统领一出，原本作冷眼旁观姿态的苦力们立刻变了脸色，纷纷拍着胸脯大声附和，一副“自己人”的模样。

“大家，大家……咻，公明（划掉，统领哥哥待我如此，厚遇不敢往。”

面对这般对待，带路龙套抹掉流出的鼻涕眼泪，反手握住统领，恳声道：

“日后风里来雨里去，上刀山下火海，全凭哥哥一句话。”

“贤弟。”

“哥哥。”

经过一阵短暂且充满激情的兄弟结义，认了哥哥的龙套就在一众苦力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捉着龙套二号的手，指着拥挤的前方说道：

“我知统领您志向甚大，来营门绝非是凑热闹，定是有要事和里面的人联络，但近前肩靠肩，脚踩脚，我等晚来一步只能沦为看客。

“不如暂且退去，留一人在此打听，等到统领您想找的人，再作通知，可好？”

顶着青紫的眼眶，带路龙套绝口不提“报仇”二次，仿佛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开始一心一意为统领做起打算来。

“好，既然你瞧了出来，那我也不瞒你等了。”

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事情又是真的紧急，本着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打算的龙套二号抬手朝着周围苦力招了招：

“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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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领，统领，快来快来，我找到路……嘭！”

嚣张行径终究是惹到了惹不起的人，一枚不知从哪里探出的铁拳稳稳印在龙套的右眼眶上。

“哈呀，给我让开，给我让开。”

别说，双臂如轮转，噼里啪啦把“老哥”、“袍泽”们打得惨叫连连，还真让他挤出了一条路来。

“唏律律。”

“疯子疯子。”

“谁，谁打我屁股！”

看着面前人群自动分开，龙套心中大喜，挥舞速度猛增一截，同时也高声呼喊统领前来：

纵使高个子垫脚望去，入目所见也是一溜富有匈奴特色的秃顶小发辫和辫下的暴躁老哥们。

这便是龙套一行来到营门时所看到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