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喜地看向叶之璟。

盒子里不光有腌好的鹿肉，还有各种站着吃的酱料，以及和韩家宴席上一模一样的小平锅。

“回来了？”叶之璟合上书，朝顾若薇道。

顾若薇点点头，“回来了。”

哪怕书读得不多，她也想拽文来一句:神采飘逸，秀色夺人。

叶之璟掀开炭炉旁的食盒，顾若薇发现，那股味道不是错觉，而是盒子里确确实实装着腌好的鹿肉。

口水它不争气地分泌出来。

不行，本干饭人是有底线的干饭人，韩家的鹿肉再好吃也能吹，不能再想了。

叶之璟架起小锅，待它烧热之后，用茶壶一样的东西倒了一点儿油进去，然后夹出腌制好的鹿肉放到锅里。

“炉子的火烧得差不多了，一起吃吗？”

“嗯？吃什么？”

“滋——”一声，肉一入锅，就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顾若薇离锅又近了一点:“没想到你烤肉的动作还挺熟练啊。”

锅里的鹿肉色泽诱人，每一面都烤得刚刚好。

......越说不想，越好像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路上的行人低着头，裹紧了身上的衣服，风中的冷气让她都感觉到了冬意。

滋滋的烤肉声和鼻尖的炙鹿肉的香气，从听觉和嗅觉上，为她构建了另一个春天。

不过，最绝的春色，还是视觉上看见叶之璟捏着衣袖，悬腕为自己烤肉。

顾若薇深感进门时夸人的话不对，应该把“秀色夺人”改成“秀色可餐”。

现在想想，韩家的炙鹿肉也不过如此，叶之璟亲手给她烤，烤个红薯它也香啊。

“天气真的凉了。”叶之璟道。

顾若薇笑了一下，“你知道有句话叫‘天凉王破’吗？”

叶之璟好奇地看着她，静待她为自己解惑。

“大概的意思是——”顾若薇看了一下盛装鹿肉的盘子。

“天气凉了，韩氏也不必在了。”

凉意透骨的傍晚，颍川各官员家中，同时收到了一份帖子，内容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感念诸君，于酒宵楼略备薄酒，诚请诸位小聚。】

梁知州坐在椅子上，反反复复看了帖子半天，一句话也不说。

“爹，一张帖子你看这么久干什么？”梁冀探头，没看出有什么名堂。

“你知道个锤锤！”梁知州没好气骂道:“睁大你眼睛看看！写帖子的纸是什么纸？”

梁冀这几天光在家里挨骂，几天用光了之前十几年的份额，他爹梁知州不说才富五车，也是肚有诗书，骂他的话一次不带重复的。

“这是......浣花笺？”

不同于一买一大卷的普通宣纸，“笺”制作精致，尺幅较小。

“浣花笺”是笺纸中首屈一指的昂贵货，制作时以芙蓉等为料煮糜，颜色美，带香气，储存时间还短，根本不能囤货，所以价格居高不下。

“这要用来给小桃红写信，一准儿她会出来。”梁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梁知州胡子一抖，抄起手边的拐杖就往他屁股上招呼。

“哎呀，爹，别打别打，我错了。”

“我叫你胡说八道！”

一老一少在厅里转起圈子，跑累了之后，梁知州扶着桌子看着梁冀，对他道:“明日你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梁冀摆头，最讨厌这些应酬，一个个年纪和他爹一样，对着他奉承作揖，他躲也不是，受也不是，“我就是去了，他们也没把我看在眼里，不过是想从我这里向你讨要好处。”

梁知州哪能不知道这些？他一边感叹梁冀心还是好的，一边担忧自己去世之后，他该怎么办。

狠下心，拉下脸，梁知州道:“也不看看谁叫去的，还由着你选？”

“谁叫的？”梁冀一愣，转头重新看那帖子。

帖子上的字笔触从容，巧中寓拙，婉绰而飘逸，谁看都要赞一句，不过赞扬的话看见落款的鸢尾花印章，又说不出来了。

“御史台的帖子？”梁冀瞳孔微张，“你收取贿赂被御史台发现了？！”

梁知州一噎，扬起拐杖就要打。

本来房间里的窗户是半开着的，他们说话吃肉之际，一阵风吹过来，窗户“砰”地合上。

炙鹿肉的气味重，空间密闭肯定是不行的，顾若薇起身重新开窗，顺便把窗户用木棍支起来。

“常在外面，想吃的时候，就只能自己烤了。”叶之璟说着，又给鹿肉翻了个面。

很快，第一盘炙鹿肉出锅，叶之璟刚抬手，顾若薇就迫不及待的接了过去，飞速尝了一口。

托付完韩子越，顾若薇抬脚往上走，发现叶之璟的房门开着，他坐在窗边捧着书，眼睛却向外面看着。

满口生香！

“好吃，你尝尝。”顾若薇喂给叶之璟。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不大一盘的鹿肉吃了个干净。

韩府的种种遭遇，事关韩子越，她没有掏出来就说，只是抱怨说自己没来得及吃那香喷喷的炙鹿肉。

没有吃到的东西，回忆起来好像更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