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是射箭队的运动员，参加过那场运动会。”

“欧哟。那她是个运动健将啊。身体肯定不错。”

“办事？我再过两天就要回甘肃了。这事最好不要花我太长时间。”

“放心，不会花你很长时间。我记得你是不是有一堆全运会的电视磁带？”

“谢谢，免了。”白泽摆了摆手，拒绝了馆长的邀请。“我想请你帮我办件事。”

“你那朋友还能出现在七年全运会的电视磁带里？”

“借你看看也可以。”馆长放下手里的东西，绕到柜台前朝白泽打了一个手势让白泽跟着他。“跟我来。”

他拉开了旁边的玻璃门。淡黄色的日光灯亮起，照亮了门后幽暗狭长的走廊。温和的光线打在一排一排的架子上，照亮了那些被尘封在玻璃柜门后的硬盘，软盘和光盘的银灰色表面。这个储存室是用来放市图书馆的电子文件备份的地方，偶尔也会放一些馆长自己收集的电子古董。

她曾经是。

“我想在里面找一个人。一个刚认识的朋友。”www.smrhm.com 幻想小说网

白泽跟着馆长走过装满了电子储存器的架子。这里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和塑胶产生的腥臭味。闻着这些令虎作呕的气味，他不禁皱起眉头，加快了步伐。

但是她现在正在奄奄一息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依靠着呼吸机来维持着生命。

“阿么要死喽。”

白泽回想起上午时，自己路过重症监护室时看到的一幕。那个昨天还乐呵呵地和他一起调侃的人被线缆和管道包围了起来，两只混浊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冰凉的双脚已经僵硬到无法伸直。阿么看见白泽走到她的病床跟前，嘴角动了动，重复着那句简短的低语。

“不过你要那些老古董干什么？你想看体育赛事上网不是也可以看嘛。为什么非得来折腾这些上世纪的玩意儿？”

“比赛……还有队长他们。”阿么的眼睛似乎短暂地恢复了神采，病房的日光灯在她的眼睛中留下两个淡黄色的光点，就像两盏长明灯一样闪闪发光。“又可以见到他们了……”

“你是谁？不要随便接触病人！”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看样子他们就是这里的医生了。

“不要再打纳米风暴了，那个东西只会恶化病情……你怎么还在这？你是病人家属吗？看上去不像啊？”

看着医生们开始紧张地工作，白泽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临走前他看了病床上的阿么最后一眼。她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嘴唇动了动，说出了那句无声的哀求。

“我不想死。”

“喂，别走神啦。”

馆长的声音把白泽又拉回了现实。他低头一看，自己还在这个充满了淡淡的腥臭味的储存室里。馆长一个东西放在他的手上。那是一个小小的储存器，并非是老旧的电视磁带。

“这时我之前翻录的文件。省的你去找磁带播放器了。”馆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着急还给我，春节回来再还也不迟。”

“谢谢。”白泽握紧了手里的储存器。

那个人类，马上要走了。她就要被忘记了，就像老师一样……

秦月的同桌住的地方在百屿市边缘的一个小镇上。秦贽一路开车过来，路边的成片的住房商铺渐渐变少，路边低矮的灌木和风力发电机渐渐占据了她们的视野。在穿过一片茂密的森林后，她们终于到达了杨逸心居住的小镇。

杨逸心的父母对这对母女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在秦月跑去和杨逸心玩的时候。秦贽和杨逸心的父母聊了起来。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她的父母在问龙星的事。看得出来他们对龙星的生活似乎很好奇。

“你们是做什么的呢？”在他们喝水的时候，秦贽终于可以问一下他们的情况了。

杨逸心的父亲回答说他是搞装修工程的，在市区有一家自己的小公司。而杨逸心的母亲则说她在殡仪馆工作。

“殡仪馆？那是何处？”秦贽没有听过这个名词。她知道能被叫做馆的地方一般都是某种公共设施。但是“宾仪”这两个字又找不到准确的含义。这难道是给旅客修理仪容的地方？

“殡，是由左边一个歹徒的歹，右边一个宾客的宾组成的汉字”杨逸心的妈妈纠正了秦贽的理解错误。“殡仪馆是我们这些地球人用于短暂容纳死者的遗体，办理丧事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为逝者处理身后之事，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件很庄重的事啊。想必你们的待遇也会很不错吧。”

“嗯，我的收入也确实还行。但是在殡仪馆工作这件事也给我女儿带来了不少麻烦。”说到这里，杨逸心的母亲似乎有些无奈。“我女儿原本班级的那个班主任和家长知道我的工作后就一直在找我们的麻烦。逸心的同班同学也欺负她，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唉，虽然这件事闹到了校长哪里后校长让我和那个老师和解，但是这个班肯定是待不下去了。迫不得已我只好让女儿转到了现在这个班级。”

“是这样的吗？那些家长和老师可真不会做人。大家都是为这个社会的正常运作而尽心尽力工作之人，怎么能够自己的偏见就把工作者分成三六九等呢？”

“谢……谢谢。”杨逸心的妈妈楞了一下。在秦贽来之前她还担心这位龙星家长会不会对她的职业指手画脚。但是眼下这条嘴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文言文翻译腔的母龙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工作。“对不起，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在小孩子面前谈这些不太好……”

和杨逸心一家道别后，秦贽发现来时开的公共汽车已经被开走了。没办法，她们只能去小镇的公交站台，看看能不能坐公交车回去了。

“妈妈，刚才阿姨说了什么啊？”在秦贽看公交站台屏幕上的地图时，秦月一直在旁边问个不停。她还对杨逸心家里的游戏机意犹未尽，想着回去再和好朋友玩游戏。“你和叔叔阿姨可以再聊多一会儿天嘛。我还想再和杨逸心再玩多一会儿！”

“你不是还要出去下馆子嘛。游戏回家学习完再玩也可以。”

“嗯……哼！”秦月见回去玩游戏没有希望了，有些闷闷不乐。

“妈妈？”

“嗯？”

“为什么杨逸心以前的同学要欺负她啊？逸心的妈妈做错了什么吗？”

“她的妈妈什么都没有做错。是他们内心对死亡的排斥遮蔽了他们的双眼。”秦贽把自己和杨逸心父母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月。但是秦月似乎更加地不解了。

“如果妈妈在这里死了也要去殡仪馆吗？”

“当然啦。”

“妈妈不会去殡仪馆的，妈妈不会死的！”秦月握紧了秦贽的爪子，紧靠在她的背上。“如果妈妈死了，我会很伤心的。”

“你怎么那么可爱啊！别怕，妈妈暂时不会死的。”秦贽抓了抓秦月的毛发，眼睛停在地图上一点。现在还很早，太阳还没有下山。她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杨逸心一家的故事似乎让秦月很害怕。她不想让这件事影响了秦月的情绪。

也许是时候给她的孩子上一课了。

“秦月，你现在很饿吗？”

“不饿。”

“那我们现在就不急着回去了。”秦贽指了指远处的乔木林。“我们去附近走走吧。”

“走吗，走去哪里呢？”

“去一个能让你更好地理解死亡的地方。”

这一幕似曾相识。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那个声音轻飘飘地钻入他的脑海，就像孩子睡前拉住母亲的手不想让她离开一样。

“别怕，阿么还记得你以前当运动员的事吗？”白泽想要转移话题。“你还记得自己站在奖台上的时候吗？”

“阿么要死喽……”

“怎么回事？阿么你为什么会进来？”

“哟，白泽。这要过年的，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啦？”街道图书馆的馆长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无视了门上“节假日休息”字样的不速之客，又低头继续用静电刷擦拭着手上的黑匣子。“喝茶吗？我还有一些普洱茶。”

“疼啊，一直都很痛。疼了半年了。”阿么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白泽摸了摸她的额头。这个温度绝对比人类体温正常的摄氏度高上不少。

“我要去见我的先生喽。”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我好怕……”

“是有几块。不过那都是很老的东西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有没有七年的？借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