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下，四周景色与陆地截然不同。

五色珊瑚仿容琉璃彩饰，鱼尾过处丝丝缕缕的水纹荡漾，生物千姿百态神情各异，更有巨大无比的鱼缓慢游过，四周随从着一众小巧的鱼，我甚至觉得，这般看来，十分的热闹非凡，深有趣味。

我从没见过海水，可是此刻，我却是忽地生出一股奇怪的念头。

这里，我似乎很熟悉。

一望无际，看不见尽头，滔天巨浪仿佛层层堆起的白雪，广阔无垠的海平面偶而可以看见几只海鸥翱翔而过。

我几乎感觉，这里本就是我的家，一阵安全舒心的意味让人不自觉笑了笑。

我摇头：“不用。”

苏妲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毕竟你似乎就是水族，那既然如此，我们走吧记住，千万要跟着我，否则你在东海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是不会负责的。”

眼下是层层而深的海水，看不到尽头，越深处却是一片黑暗，仿佛无尽深渊。

苏妲己弯了眉眼，连同我一起入了东海。

冰凉海水的感觉瞬间浸透全身。

我心底却不是那么害怕，甚至没有曾经在杂耍团和山林里害怕。

因为心底有一种声音告诉我，不害怕，因为这里本来就该是属于自己的地界。

就仿佛蓝天之于苍鹰，森林之于老虎，昆仑墟之于西王母，钟山之于烛九阴……

我嘟嘴一脸的骄傲，但粉扑扑的圆脸却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可爱感。

第三次便是现在。

我入了东海，见到了我心心念念的龙宫。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美丽典雅，丝毫没有俗气混杂其中，只是一眼看去，便能明白为何凡人称之为凡人。

东海水晶宫，让人的目光很难从期间转移开来，只是一个刹那，一个眨眼的瞬间，脑海里便装满了水晶宫，这个神秘华贵的水晶宫殿，就像是梦境里永远也看不清的面容。

我看得呆了，整个人都忘记了游动。

苏妲己笑话我没见识，我却还是舍不得把眼神的焦点移开。

怎一个惊艳了得？

神仙的住处，本该如此。

纤尘不染，神秘优雅，精致雕饰，超凡脱俗。

苏妲己又是觉得无奈又是觉得好笑，她也顾不得什么，三两下扯住我的衣袖便把我一路拽着往下走。

苏妲己没有走正门，而是饶了好大一圈，从一个极不起眼的缝隙里化作原身钻了进去。

我个子小，也用不上幻化原身，便直接钻了进去。

现在想起来我却是觉着格外的好笑，我进自己的家门居然是偷偷摸摸进去的，而且走的还是连狗洞都不如的裂缝。

那个遥不可及的水晶宫，明明也是我的家。

……

入了水晶宫后，苏妲己轻车熟路地打晕了一个奴婢，末了，将奴婢藏好，再换上奴婢的衣服，拿上奴婢手中的果盘。

我看着苏妲己，一双葡萄般水灵灵的眼睛让人忍不住去喜爱疼惜。

“小怪物，怎么了？”

我嘟了嘟嘴，哼道：“师父你要丢下我吗？”

苏妲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疑惑道：“此话怎么讲？”

我不悦：“师父换了婢女的衣服，但我什么都没有，怎么和你一起混进宫里啊？”

苏妲己笑了起来：“说的倒还是在理的，不过我不用直接把你带在身边，你也没必要和我一起去。那个地方终究是危险的，龙珠周身都是雷电之气，靠近者必死无疑。”

我神色微变：“既然必死无疑，你为什么还要去？”

虽然对于这个师父我是一点也不在意的，但终究还是有一丝情分在里面的。

不然，我也不会叫她师父。

妲己笑，眼眸里流转而过一丝落寞与悲痛。

“我生而九尾，又是轩辕坟生出的妖怪，所以有九条命，一只尾巴便是一条命，但若失去四只尾巴，则法力尽失……这也是我敢来这里的原因，因为我有命可以去赌一赌。”

我的脑海中忽然出现白毛八尾的她。

沉默片刻，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道：“那你的一只尾巴呢，师父现在为什么只有八条尾巴？”

妲己愣了愣，似是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还会注意到这个。

她一边想一边回复，而目光落在远方，似乎在看一段很遥远的记忆。

“其中一条尾巴嘛，拿来去换了纣王的寿命。”

“那一条尾巴相当于多少年的修为啊？”我追问，本就是一个孩子，好奇心重。

妲己却是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我很少见过这样的妲己，在我的印象里，妲己往往都是一副蛇蝎美人的模样。

“一条尾巴就是五百年的修为。我活了两千年有余，故四条尾巴皆断后，便会成为一只多长了几条尾巴的普通狐狸。”

动听的声音里，是隐约可见的落寞。

我不太懂，却是相对喜欢现在的苏妲己。

以前的她，终究还是太艳丽了些。

苏妲己让我在这里等她，而自己则端着果盘去了远处。

我看着倒地昏迷的婢女，漆黑的眸子里星光点点。

我发呆，我无所事事，我甚至开始数面前的珊瑚有多少个分枝。

小孩子终究还是好动的。

我隐约见到不远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便好奇地探出头去。

却间几米开外正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男孩生得极其俊俏温柔，小小年纪便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只一眼，我便觉着这个男孩很是温柔亲近。

第一次是我见到师父的时候，他一生白衣不染纤尘，慈眉善目朝我走来。

第二次是见到昆仑墟的时候，流云飞鹤，悬石苍松，仙家之地。

而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甚至都不敢相信我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但它的确是毫不掩饰地从脑海中流露而出。

耳边是逐渐清晰的海水声，伴随着海风和清新的气息，我第一次看见了海。

苏妲己却是有一种明显的不习惯，毕竟她是陆生动物，到底还是不习惯待在湿漉漉的海底。

一路前行，到达龙宫的时候，我很久都没有过的惊讶表情再一次表露出来。

这种表情一共有过两次。

想了想倒也觉着没什么，毕竟我按理是是水族，多少有感觉也是正常的。

“小怪物。”苏妲己回头看我：“你需要避水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