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皇后转过头来，视线清冷如雪，一字一句道：“顾华杉，叶朔风是你爹。”

顾华杉身子一晃，双眸霎时瞪大，只一动不动的瞪着主位上那女子。

“十六年前，我遇见了牧野王府的叶朔风。叶朔风当年名满天下，才情艳绝，亦可五步成诗，更能百步穿杨，琴棋书画、诗书礼乐，无一不通。”

元清皇后轻轻笑了，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似想起了旧事，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之中，“当时牧野王府的王爷过寿，邀请皇族中人和百官，我随皇帝一起去牧野王府祝寿，在宴席上遇见了叶朔风。当时的叶朔风，意气风发，是整个京城每个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少年郎。”

说到这里，这个权倾朝野的女人脸上竟然有一丝落寞的自嘲。

顾华杉听到这里，心里已是一股无名之火，“你的意思是我娘一厢情愿的喜欢上了叶朔风？”

元清皇后停顿了一下，眉尖轻蹙，睫毛微颤，“我和你娘同时喜欢上了叶朔风。”

顾华杉一惊，只觉得重重迷雾之中，她快要揭开真相一角。

见顾华杉惊愕的神情，元清冷冷一笑，“没想到顾芳林还当真是守口如瓶，竟然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的身世。”

顾华杉冷冷开口，“所以你便动手杀了我娘？！”

元清抬起眼来看她一眼，随后望向那窗台上白釉瓷里插着的几株新鲜摘下的梅花，她视线飘得很远，“我没有必要动手杀你娘。因为朔风从头到尾，心里头只有我元清一人。”

顾华杉咬紧了唇，瞪着那人，“继续说。”

“你娘当年为了得到叶朔风使了很多手段，白莲教的人做事向来霸道专横，不计后果。你娘曾挟持了叶朔风，还曾在他饭菜之中下药，然后爬上了朔风的床……”

元清皇后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有稍纵即逝的恨意和扭曲，“我和顾芳林同时怀了朔风的孩子，我那女儿生下来便有先天的心疾，御医说她活不了多久。可就算如此，顾芳林依然嫉妒得发了狂，竟趁我不备抢走了孩子。”

叶朔风，她为何从来没有听娘提起过这个名字？

“没错！”元清皇后突然起身，她眉心那颗朱砂似乎更红了，妖媚非凡，带着一股沉沉的阴寒之气，“我只恨不得将你娘抽筋剥皮，她抢走了我和朔风的孩子，让朔风怀着此生遗憾死在了战场之上，她罪无可恕，就是死一百遍也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那么你这是承认你杀了我娘了？”

“顾华杉，你真和你那个娘一样蠢笨。死到临头，竟还敌我不分。我是想杀了你娘，可是你娘武功高强，藏身在江湖之中，我用了整整十五年，都没有找到她的踪影。白无痕和纳兰祁暗中联手，三年前在大楚汴梁发现了你娘的踪影，白无痕给你娘体内种了蛊虫，你娘生怕被白莲教的人抓住，随后便隐姓埋名，逃到了尚书府中。若不是纳兰祁动作太大，我的人发现了他一直在大楚境内活动，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娘竟然躲到了大楚？”

顾华杉愣住了，“你是说是白无痕杀了我娘？”

元清脸上闪现过淡淡的狠厉，“要怪只怪你娘，偷走了我的女儿不说，还盗走了白莲教的武学秘籍惊梦，白莲教的人自然各个想要她手里的秘籍，她作恶多端，这才引来了杀机。”

“他既然想要惊梦的下落，又怎么会杀了我娘？”

顾华杉说到此处，脸色已是勃然大变。

她脚下一软，险些一个趔趄。

她记住了那惊梦心诀之后，顾芳林便一把火将那秘诀烧了个一干二净。

从此之后，这世上再无惊梦心诀，唯一的惊梦心诀便只在她顾华杉的脑子里！

娘亲…娘亲…分明是为了保护她，才不惜以性命相搏！

为的便是能让她不受白莲教的追杀，能够平安的活下去！

怪不得娘亲会躲到尚书府中，怪不得娘亲要她发誓不得使用惊梦，怪不得她总是不许她在外面抛头露面！

她怕，她怕白莲教和元清皇后的人缠上了她们，从此亡命天涯，永无宁日！

那是深入骨子的冷，像是捂不热的寒冰，又像是对人世间的绝望。

“你说了这半天，我却只听出了你杀人的动机。既然你说我娘抓走了你的孩子，那你只会恨毒了我娘。你一定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吧？！”

顾华杉惊在了原地，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觉得嘴唇发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却很平静，“不可能…你贵为大夏皇后，怎么可能瞒天过海，生下叶朔风的孩子？”

元清皇后顿了顿，继续说道：“二十年前，我嫁入这皇宫之中，纳兰朗用了四年时间，将我从一个天真欢喜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无情无欲的深宫妇人。纳兰朗这个人，才情不足，却将古代名仕的风流学了个登峰造极。这后宫佳丽三千，他纳兰朗夜夜笙歌，今日睡在那个宫，明日又躺在殿，他的心里只有他的丹青和修仙，从来就不在我这里。”

元清皇后唇角一勾，笑容有几分凄楚，“纳兰朗整日醉死梦生，吃了国师炼制的仙丹之后更是神志不清，他根本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更不会知道大夏的嫡公主根本就不是他纳兰朗的种！”

顾华杉脑子里回想起与顾芳林相处的点点滴滴，顾芳林性子清冷怪异，身边无半个亲人朋友，大部分时候都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出来，饶是跟她说上几句话，却也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

她的身上，仿佛只有半分温情，更多的时候却是冷。

顾华杉只觉元清皇后接下去的话才是重点，当下心头一震，不由得抬起双眸望向那人。

元清皇后目光斜斜的睥睨了过来，莫名给人一种压迫之感，她语气虽轻，却势如雷霆，“当日席间，顾芳林也在。她以牧野王歌姬的身份做掩护，实则是牧野王在京城之中铲除异己的杀手。她一曲《飞天》，叶朔风以剑舞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