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杉有些不自然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扭的安慰道：“我没事，你别哭了。”

李茗禾啜泣了好一阵子才抬起头来，擦干了泪痕，复又问道：“华杉，那个男子为何杀了这满船人，却没有杀你和言先生？”

顾华杉道了谢，见那人要走，急忙拦下问道：“意韵姑娘，您可知道大人是要去往何处？”

意韵微微一笑，“我们做奴才的，哪里敢问主子这些？不过是跟着走罢了。”

屋内有炭火、铜鼎、热茶、大床，那意韵将他们引至房中，“二位公子，你们便勉强暂住这里吧。”

顾华杉心头一暖，虽说她与这个远方表姐一直便不对盘，但是今夜生死面前，两人至少还是有着一缕缕的血缘关系，仗着这层，想必李茗禾是真心希望她能够活下来的，此刻对她的担心和害怕也都是真的。

顾华杉笑道：“也好，多谢姑娘了。”

“今晚闹了一宿，二位大约也是累了，早些歇息着吧。”

“我也不知道。此人行事太过乖张古怪，我摸不准他到底有什么意图。只能稍安勿躁将计就计吧。”

“华杉，是我。”李茗禾从外面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那人一张惨白的脸，眼睛红扑扑的，像是受了惊的兔子。

她一进门便要往华杉身上扑，双肩抖动，不住啜泣道，“华杉，我还以为……还以为……他们连你也一块杀了……”

李茗禾起身坐了下来，似乎还惊魂未定，“好像船上的女人他都没有杀。之前在厨房跟我一起做事的女孩也活了下来，只不过被吓晕了过去。他让我搬上来住，还让我不要担心，可是我着实有些害怕他。此去离江州已经不过数百里水路，最多十天便能够达到，咱们可得想个办法逃离这里才是。”

“先不要慌，现在满船都是他的人，你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李茗禾抿了抿唇，似乎对顾华杉的态度有些许的不满。

言又生送了意韵姑娘走了出去，顾华杉撑着要躺到床上去，便瞧见窗外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顾华杉眉头一皱，厉喝一声：“谁？！”

顾华杉已经不管不顾蒙头便是大睡，既然那红衣男子已经决定不杀了他们，想必他们今夜必然也是性命无忧。

天大的事情，也要明日再说。

次日，顾华杉还在呼呼大睡之际，李茗禾却早已醒了。

一夜惊魂未定，她睡得极不安稳，天还麻麻亮就醒了。

江面上很冷，东边太阳渐出，压在一片厚重的云层之后，似乎随后便要喷薄而出。

此时江面隐有霞光，四下安静无人，只有江面上的大风呼呼吹过。

李茗禾醒的时候，发现触手可及的是一件浅蓝色的锦袍长裙，上面绣着素白色的玉兰，几只蝴蝶停在玉兰之上，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便要振翅飞去。

李茗禾一愣，她这才想起昨夜从顾华杉房间回来之后，意韵姑娘说是奉那位公子之命，送来了衣裙和首饰。

李茗禾摸着那锦布柔顺婆娑的手感，恍惚之间像是回到了尚书府的时候。醒来，便是丫鬟候着，就连穿衣这等小事都有人做。

此刻想起来，竟像是几辈子以前的事情一般。

如此，竟生出几分荒凉之感。

李茗禾坐在床上，微微握拳，随后放开。

顿了几秒之后，她起身将那罗裙船上，又对着屋内的青铜镜描了几分淡妆，只见镜中之人年纪明明不大，眼底却是遮不住的迷茫和疲惫。

她李茗禾的出路在哪里？

转机又在哪里？

李茗禾起身，推门而出，踏着薄雾往甲板上而去。

却在甲板之上意外看见了昨夜的红衣男子，那男子今日换了一身白色锦袍，下摆上用金线绣着几片竹叶。那人站在护栏处，凭栏远眺，身边站着陆明和意韵姑娘。

那男子似乎和陆明正说着什么。

纳兰祈紧张兮兮的对陆明说：“她来了？她有没有在看我？我这身衣衫可还合身？”

陆明频频点头面无表情道：“公子仙人之姿，这世上哪个女人见了都不会不动心。”

纳兰祈叹息一声，“论起拍马屁的功夫，还是昨晚那个叫什么华杉的深得我心。不过才几个时辰没见，本公子竟然还有点想他。”

意韵笑道：“公子是否要奴婢去唤他过来服侍？”

“罢了，让他先养好身体吧。”纳兰祈转身，见李茗禾顿在那里似乎进退不是，便笑着冲她勾了勾手。

李茗禾心中大骇，想起昨夜那男子谈笑之间便杀光这船上所有人的事情，有些害怕，脚下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复又顿下，这男子似乎对自己从来没有什么恶意，若是此刻得罪了他，只怕是得不偿失。

李茗禾面上浮起一层勉强的笑意，往纳兰祈身边走去，随后盈盈一拜道：“民女给公子请安。”

“快起来吧。”纳兰祈虚扶了李茗禾一把，男子微微一笑，眼中似乎升起了璀璨的光芒，“昨夜姑娘睡得可好？”

“托公子的福，一夜无梦，睡得极好。”

顾华杉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道：“等言又生回来之后我便同他商议，你先回去吧。那红衣男子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你且小心些，万万不可将我们三人任何一人的身份泄露了出去。”

李茗禾含泪点了点头，随后便起身告辞，走了出去。

可今时不同往日，且顾华杉又是个极其有主见的人，她人微言轻，只怕就是说了也没有什么作用。

她更怕的是，顾华杉改变主意，不想要带她下船。

两人被引到了三楼房间之中，果然上面房间要精致得多。

“表妹可知这群人的身份？”

顾华杉摇摇头，“不知。”

李茗禾心中思量过后，只是道：“表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还望表妹谨记，此去江州最多十日路程，我们最好在这十天之内拿定主意。我便将我的性命托付给你了。”

真没料到，这红衣男子身边的丫头嘴巴都这么紧。

大约也是问不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