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算是明白少卿大人刚刚的提醒了。

果然，段位差距太大了。

秦祖来打量着王成道，王成道也同样在打量着秦祖来。

之前虽然和秦祖来见过不少次了，可这样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而这种异常之处，反而更让秦祖来觉得他肯定有所阴谋。

饶是韩敏，知道王成道这人不简单，心里也难生出恶感。

“南诏偏安一隅，和大唐没法比啊，怪不得壹号他们，谁也不愿离开大唐……还是我们眼界狭隘了，不过……我们现在，回来了。”

“这大唐，最后会落入谁手，可就未必了。”

秦祖来笑呵呵说道：“王大人不必紧张，本官就是了解一下情况。”

他看着秦祖来，主动说道：“秦少卿想问什么随便问，只要我知道的，肯定如实回答。”

这态度，和阿骨打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不紧张，当然不紧张，人又不是我杀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紧张什么。”王成道一脸随意。

秦祖来抬起手，将蜡烛向王成道面前推了推，将王成道照的更亮，而他们因为远离光源，反而更暗了几分。

秦祖来手指托着下巴，一双眼睛平静的看向王成道，问道：“案发时，王大人身在何处？在做什么？”

王成道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是没有显露分毫异常。

还是说……

韩敏心中疑惑，但笔下不停。

而秦祖来，却是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就仿佛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一般。

王成道在说出这些话时，一直在盯着秦祖来和韩敏。

韩敏的反应，王成道很是理解。

毕竟那么晚，自己吃饭喝酒，还偏偏有人证，这着实是太巧了。

连他都觉得真的太他吗巧了！

可秦祖来的反应，却让他不解了。

因为秦祖来太平静了。

一丁点的意外都没有。

为什么？

这不对劲啊！

“秦少卿，你就不意外吗？”他忍不住问道。

陆青平静道：“有什么好意外的，本官知是询问事情，又不是要管你们吃喝拉撒，别说你那个时候吃饭喝酒了，就算你那是吃屎喝尿本官也不意外，更不会对你的特殊爱好进行评价，这是一个专业的刑侦人员该有的职业素养。”

王成道：“……”

我特么没有那特殊爱好！

他的表情差点失去管理了。

着实是秦祖来一本正经的话，太特么气人了。

秦祖来看着王成道一脸憋闷的样子，心中冷笑了一声。

他是真的不意外。

当然，理由不是他说的什么职业素养。

而是因为……他亲眼看到了。

并且，他还知道王成道为何在那个时候喝酒吃饭。

理由，压根就不是王成道说的忽然感觉肚子饿了……

王成道自以为隐藏的很好。

但很可惜，那个时候，正巧秦祖来路过。

所以，天知地知之外，还有一个秦祖来知。

“看来王大人的确是最没有嫌疑的那一个。”秦祖来忽然开口。

王成道点头：“那是当然。”

“那王大人可有怀疑对象？”

秦祖来看着王成道，说道：“王大人居住的天罡五号院，和天罡一号院距离并不远，而且王大人和一众使臣接触也多，那以王大人的感觉，不知王大人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凶手呢？”

王成道明显没想到秦祖来会询问自己谁有嫌疑。

他难得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有两个人怀疑。”

“哪两个？”

“第一个，是大食国大相安东尼。”

王成道看向秦祖来，说道：“就在今晚，我看见安东尼和契合拉私下里见了面，而且最后还不欢而散，似乎大吵了一架，而大食国人才济济，各种能人也很多，所以……安东尼，有这个嫌疑，也有这个能力。”

秦祖来点头，说道：“有道理。”

有道理吗？

好像有点道理。

可少卿大人什么时候在破案上，还询问过其他人的意见？

韩敏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懂少卿大人的意图了。

“那另一人呢？”秦祖来没管韩敏，继续问道。

王成道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还怀疑倭国使臣。”

“倭国？为何？”

秦祖来有些意外。

王成道说道：“不知道少卿大人有没有发现，倭国使臣太低调了，要不是偶尔能看到他，我甚至都遗忘他的存在了。”

“而万邦议会，明显是争取利益的地方，倭国使臣却那样低调，这不合常理。”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我有些怀疑倭国使臣，总觉得他可能在藏着什么。”

秦祖来这次是真的意外。

他也早就发现倭国使臣的异常了。

而当时，他甚至都怀疑倭国和壹号有关系。

可没想到，王成道却在此时，主动提及倭国，让自己注意倭国。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猜错了？

倭国其实和壹号没关系？

自己想的太多了？

他是天地阁的人，而现在，却主动让自己关注倭国，那就极有可能是想利用倭国，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从而给他们的行动制造机会。

大食国，倭国！

两个国力完全不同，阵营也完全不同的势力，被王成道给推了出来。

他是故意的，有什么谋划。

还是说，真的觉得大食国合倭国有嫌疑？

秦祖来眯了下眼睛。

脑海中回响着自己晚上路过时，看到的画面。

忽然间，脑海里一道闪电一闪而过。

他嘴角，突然上扬了起来。

秦祖来明白了一些事情。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笑着说道：“本官知道了，还请王大人按个手印，算是我们的证物。”

“当然。”

王成道很是配合。

秦祖来说道：“那就这样了，有劳王大人了，还请王大人帮我们叫一下大食国使臣。”

王成道站了起来，神色仍是那样随意自信，说道：“好说好说，若是少卿大人再有疑问，可随时来找我。”

说罢，他就离开了。

韩敏看着王成道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说道：“这南诏使臣态度还真是好啊，都不用我们怎么浪费口水。”

“好？”

秦祖来似乎听到了多大的笑话一样。

他说道：“韩敏，幸亏本官在这里陪着你，否则如果只有你的话，你信不信，王成道把你卖了，你还给他数钱呢。”

“刚刚的阿骨打，虽然态度不好，但他说的话，本官可以全信。”

“可这个王成道，态度的确很好，可他的话……”

秦祖来嗤笑一声：“本官一个字都不信。”

“什么？”

韩敏一惊：“王成道在说谎？”

秦祖来摇了摇头：“他也没有说谎。”

“那为何少卿大人……”

“只是他话都只说了一半，说的都是真实的，可话说到一半……那么再真实的话，反而更加虚假了。”

秦祖来感慨道：“假话不要命，要命是真话说到一半，随便你怎么查，都是真的话，而这种话，最是要命啊！”

也就是陆青现在已经明白一切了。

否则，他们所有人，都会被这个王成道当枪使。

这个家伙，真的有些恐怖。

而在这时，秦祖来也彻底确定了。

这王成道，这种本事，这种能力，绝对不会是小喽啰。

所以，他……不是五号，就是六号！

天地阁又一位数字系列持有者，出现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然后便见大食国大相安东尼，在大食国内地位相当于大唐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的国之重臣，缓步进入了房间内。

一看到房间里黯淡的烛光，他眼眸便微微眯了一下。

“大唐这么抠门的吗？连根亮点的蜡烛都没有？”

安东尼未等秦祖来让他坐下，便主动坐了下去，言谈随意，毫无一点紧张之色。

就这么一句话，一个随意的坐下动作，便给韩敏一种感觉，这安东尼，不比刚刚的王成道好对付。

果然，第一个到来的阿骨打，和他们比起来，段位差的太多了。

而秦祖来，却是神色没有一点变化。

他淡淡的看了安东尼一眼，说道：“勤俭节约是我大唐等传统美德，本官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安东尼轻轻一笑：“原来是勤俭节约啊，秦少卿不说，我差点以为你们是故意用这样的办法，来制造一种压抑的氛围呢。”

他看了秦祖来一眼，笑呵呵道：“看来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韩敏听到安东尼的话，脸色微微一变。

他之前询问过，少卿大人给的就是同样的解释。

这让他心中顿时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这安东尼，竟然一眼就看出了少卿大人的目的了！

此人，果真难缠！

不过秦祖来，却是一点意外都没有。

大食国和突厥完全不同。

这是一个宗教帝国，国家的上层，很多人都是传教者，所以对他们来说，如何忽悠人，如何利用各种手段传教，那是他们的基本能力。”

故此，若是说突厥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的话。

那大食国，就是一个阴险狡诈，满肚子都是诡计的阴谋家。

故此这地位极高的大相安东尼，要是看不透自己的目的，那才是值得秦祖来意外的。

秦祖来没有回应安东尼，没那个必要，反正彼此心知肚明，解释了，反倒是心虚了。

他淡淡开口：“案发时，你在做什么？可有人证？”

安东尼笑呵呵说道：“案发时？天色那么晚，我当然是在休息，而我睡觉，想来喜欢安静，所以很可惜，并无人证。”

“不过……”

未等秦祖来开口，他便说道：“其他人，也都应该如此吧？这么晚不好好睡觉，还有一些人证明，那才古怪吧？”

不得不说，这安东尼深谙探案的套路。

看来他在大食国，也就是阿拉伯帝国，也许和秦祖来同样，都是办案的人。

秦祖来没回答安东尼，他有资格询问，但没义务回答。

他继续道：“有人看见傍晚时，你曾与死者偷偷见面，并且发生了冲突，这一点……安东尼，你有何要说的吗？”

安东尼眉毛挑了一下。

似乎有些意外秦祖来会知道这件事。

他下意识想挠头发，但手刚抬起就被他放了下来。

他看着秦祖来，想了想，便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契合拉对秦少卿很不满，他不想让大唐占得便宜，所以就找我，希望与我联合，共同反对秦少卿。”

“我呢，对秦少卿感观不错，所以就拒绝了他，谁知道他竟因此恼羞成怒，和我吵了几句。”

安东尼看向秦祖来，笑呵呵说道：“秦少卿，我这可是为了拥护你才被他骂的，你总不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怀疑我吧？”

秦祖来手指轻轻磕了桌子几下，抬眸看了安东尼一会，旋即忽然轻笑出声：“本官怀疑谁，只会根据证据，若是没有证据指向你，你放心……就算所有人都说你有问题，本官也不会怀疑你。”

安东尼眉毛一挑：“听秦少卿的意思，有人说我有怀疑？”

秦祖来笑了一声，并未回应。

他拿过韩敏记录的纸张，然后说道：“你看一下，若是没问题，就按下手印吧，这算是你的证词。”

安东尼仔细看了一眼，然后也没迟疑，按下了手印。

秦祖来收回纸张，说道：“可以了，请叫下一人进来吧。”

可王成道，却恰巧那个时候有人证。

这是巧合吗？

王成道笑吟吟道：“这巧了，案发时，我觉得有些饿了，所以就叫侍卫去给我准备些吃的，而那时，我正和我南诏侍卫一起喝酒吃菜，他们都可以给我证明。”

“还有……我们的吃食都是驿站提供的，驿站的人，也应该可以证明一下。”

就仿佛真的是一个来开会的使臣一样。

韩敏闻言，一脸意外。

还真的有人证？

他可是知道案发时，正是一般人熟睡的时候，如阿骨打那样没有证人其实很正常。

看着秦祖来年轻的面庞，以及那根本无法隐藏的卓然气度，王成道心中忍不住赞叹。

“英雄出少年啊！这才几年不在大唐，大唐就出现了这样一个惊才绝艳之人，果然……大唐才是天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