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我是人族。”三妹还是迈不过那个坎儿，结结巴巴的回答道，这个过程中仍是侧身而坐，不敢看向绛珠，也许是担心她会问出更加羞人的问题吧。

“你也不是完全的人族啊。”绛珠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你是半人半仙之身。”

实则情况则是，绛珠正饶有兴致的歪头看向一旁的三妹，“你对阿阳，观感如何？”她委婉的先发问道。

“我，我，”三妹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闪躲，“其实我也不知道，”她诚实的摇了摇头，又咬了咬下唇，回答道。

两个少女，绛珠身着淡青色纱裙，三妹不便暴露身份，故而还是书童打扮，一席蓝色长袍，衣襟袖口却是紧身，头戴男子样式的发冠，配着十五六岁的稚嫩容貌，颇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对小情侣在此幽会呢。

“这有什么啊。”绛珠摊开手，一派淡然的笑了笑，“我们妖族很开放的，喜欢就是喜欢，用不着遮遮掩掩的，喜欢，就是要大声说出来，这样对方才知道啊。”她坦然自若。

对此，绛珠其实并不意外，因为她知道旭阳的秉性，可能有点调皮捣蛋，有时候也会很任性，但若是说真的故意伤害别人，那定然是不会的。

“那你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绛珠再次问到了正题。

“其实严格说起来，阿阳也是半人半妖，”她抬手摸了摸下巴。

“就是，你喜欢他吗？”绛珠凑近她，与她四目相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询问道。

“我，我，”三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侧过身子不去看她，“绛珠姐姐！”她提高了声音唤她，“光天化日之下，怎可问出这样的，这样的……”她有点难以启齿。

“怎么说？”这个话题，立刻吸引了三妹的注意力。

“阿阳是妖皇陛下和伏羲陛下的孩子，而伏羲陛下，乃是人族的第一位人皇啊。”绛珠眨了眨眼，“从这一方面来讲，你和阿阳，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她打趣了一句。

听了这话，三妹忍不住翘起了唇角，不过很快她唇边的弧度就落了下来，“无论怎样，我想，现在不适宜谈这个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治水，然后救出我母亲。”她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振作精神，郑重其事道。

“什，什么怎么想的？”三妹有些结巴，心跳也有点加速，她似乎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又有点忐忑不安，不敢直接面对。

毕竟，他如今还在守孝，不宜穿太鲜艳的衣服，可下凡治水，又不能一身孝服前去，不免就有些不吉利，这套衣服款式简单，又只有黑白二色，兼顾两方面，实在是在周到不过了。

他轻轻摸了摸衣服，又低头看到，桌上还放着配套的束发头饰，想起常曦对他所说的话，最终定了定神，脱下了身上的白色外套，也换下了内里的孝服，穿上了她为他准备的这套衣服。

只是拿起那头饰时，他有些不知如何佩戴，只得收好自己的旧衣服，拿着那头饰，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厅堂之中。

“仙子，我换好了。”

身后一句话，常曦立刻回神转身看去，就看杨戬一身白色紧身劲装，额头有着云纹模样的天眼图案，这一切的一切，衬得本就俊逸的他，更添三分风流，清冷朦胧的月光落在他身上，不免就让人想到一句，皎皎君子，泽世明珠。

只是如今的他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仙子？可是有什么不对吗？”杨戬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还以为有什么不妥，有些忐忑的唤了她一声。

“没什么，”常曦刚才是想起了后羿，一时有些恍惚，听他问话后，瞬间回神，“这衣服很衬你。”她走近他，真心实意称赞道，她走到他身前站定，抬手为他抚平衣襟上的一些褶皱。

末了，她看到了他手上的头饰，“怎么不戴上？”她抬头看着他，询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怎么用。”杨戬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我给你戴。”常曦被他直白的话语逗笑了，伸手拿过那头饰，走到他身后，为他拢了拢两侧的头发，梳到脑后，然后再用这发饰别住，至于其他头发，她便让它们自然披散在身后。

“好了。”常曦做完这一切，杨戬便转身过来。

“多谢仙子。”他真心诚意的道了谢，而且，心跳稍微有点快。

“这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常曦却不在意这点，而是右手一翻，月白色的流光过后，手上就握了一把折扇。

“眼下重要的，是这个才是，”她把这折扇递给他。

杨戬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过去，把折扇打开来看，只见这扇子，以黑色为底，扇面上绘着三个浅银色的龙头模样的图案，并不狰狞，看起来，莫名的还有点呆萌。

“仙子，这是？”他看了她一眼，不解道。

“是三首蛟。”常曦回答道。

“啊？！”杨戬一惊，差点握不住扇子。

“他换不回你的母亲，但一切因他而起，自然也该出点力的，我想着你下凡治水，该有一件趁手的兵刃，于是便把他打回原形，只是不知你用什么武器习惯，就暂时将他化成了折扇，也好便于携带。”常曦解释道。

“仙子你不跟我一起下凡吗？”杨戬没有管其他，而是在所有的话里准确无误的盖到了一件事！

“不了，”常曦摇了摇头，“我是妖族的太阴星神，一举一动，皆是惹人注目，我虽不在意，但你却不行，尤其是，在九重天正在四处寻找你的时候。”她强调道。“你若与我长时间待在一起，不免就会加大被发现的风险。”

“我不怕！”杨戬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可下一秒，他就郁闷的低下了头，他是不怕，可若是因此给常曦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仙子勿怪，刚刚是杨戬欠考虑了。”他错了，倒也坦诚，当下就道歉了。

“无妨，”常曦不仅不恼，反而喜欢他这份坦诚，大方的表示没关系。

“虽然不能和你一起去，不过，也不是不能联系。”常曦透过窗户，指了指院中的月桂树，“我会在那里，日日看着下界，你若有什么事，举头望月，告诉我就是了。”

“仙子能听到？”杨戬下意识的问道。

“旁人说的，我未必会听，但你说的，我定然会听。”她肯定道。

这话一出，两人四目相对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气氛正在蔓延，最终以杨戬的落荒而逃，言说早日下界治水而告终。

常曦看着他化作一道流光落往下界，唇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她来到月桂树下，施法让月光与他如影随形。

杨戬御风而行，感受到周身朦胧清冷的月光，一抬头便能看到那一轮皓月时，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

虽然不太明白，但他能肯定，他很高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杨戬赶往下界人族都城时，经过一整天各种各样的折腾之后，三公主和敖烈终于是离开了那个少年的房间，因为狐族派来了医师。

在对方的强烈要求下，敖烈和三公主不得不离开了那里，回了客房休息。

而那个少年，在经过真正的医师看诊，包扎，以及一系列的处理事项之后，天色已晚，他让所有人退下，自己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坐在了案台前，神情相当严肃，似乎在等待什么。

只见他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仍不减半分美貌，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没由来的，带着一丝妩媚，但却丝毫不女气，反而给人一种神秘诱惑的感觉，嘴唇很薄，微微一抿，透出一种病态的粉。

而最特殊的，则是这少年拥有一头白发，而他，正是人皇大禹与狐族公主女娇的孩子，启，因为大禹立国为“夏”，故而，又可以称他为，“夏启。”

夏启头发的颜色，本是黑色的，如今这种情况，不过是因为他受了伤，血脉中的九尾白狐的力量被激发出来，妖化之后的结果罢了。

自从天色暗下来后，夏启就一直端坐在案台后，直到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随后又轻轻合上，有“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进入内室的，竟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眉清目秀的，他头上扎着一个歪在一侧的小辫子，身着一身暗绿色的衣衫，颠颠的跑了进来。

“小葫芦参见少主！”他很快到了夏启跟前，单膝跪下，拱手行了一礼，恭敬道。

“说吧，查到什么了？”夏启左胳膊不能动，便用右手倒了一杯茶，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今日白天出现在这里的人，乃是西海三公主与西海三太子，他们是应禹王之邀，前来助人族治水的。”

“只是今日禹王只接见了那西海三太子，至于这三公主，是阴差阳错，才到了少主这里。”小葫芦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诉他。

“还有，”他顿了顿，小心的打量了一眼对方。

“何事？”夏启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询问道。

“属下还查到，这三公主乃是西海龙王与西海龙后唯一的女儿，很是受宠，要星星不给月亮，听闻她脾气不好，很是娇纵任性。”

“甚至，她前些日子还自作主张退了与魔界的婚事，导致两族关系紧张，如今洪荒对此事议论纷纷，都说她眼高于顶，不识好歹呢。”小葫芦把自己听到的传言一股脑儿的都说了出来。

夏启越听，这眉头皱的越紧，周身的气压就越低。

“还有，”小葫芦顿了顿。

“还有？！”夏启似乎是咬牙切齿了。

“还有，那西海三公主听说大家明天要去探查淮水的情况，于是决定也要去，说是去帮忙。”小葫芦感受着越来越低的气压，快速把情况说出来，随后就赶紧低下头装死。

“哼！帮忙？”夏启重重放下茶杯，“依我看，是帮倒忙吧。”他瞥了一眼自己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左胳膊，想起来就气得慌，本来胳膊只是折了，正正骨就好，结果让她一看，就彻底断了，还断成了几截。

“你从狐族祖地来，那我母后如何了？”夏启询问起其他。

“少主放心，王后的伤还好，她说让我好好照顾少主，不必为她担忧。”小葫芦回答道。

“那就好。”听到母亲没事，夏启松了一口气。

“那少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小葫芦直觉他不会按兵不动，于是大着胆子询问道。

“顺水推舟”，夏启眸色暗了暗，他用手指蘸了蘸茶杯里的茶水，在案台上写出了一个“三”字。

“既然这三公主这么想去，那我们就让她去，不过，若是到时候她自己去不了，那就怪不得我们了，你说对吧。”他看了一眼小葫芦，一语双关道。

“少主的意思是，”小葫芦咽了咽口水。

“明日出发之前，父王一定会设宴，你去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我可不想带着一个累赘去探查淮水。”夏启用手擦掉了桌上的“三”字，给了他一个眼神。

“是。”小葫芦觉得很为难，但他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两个少女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中。

而被他们两个谈论的杨戬，正在广寒宫中的一间客房中，他正拿着常曦为他准备的一套白色紧身劲装，这衣服，只腰带处是黑色的，杨戬看到这个，不免心里感觉暖暖的。

“说的对。”绛珠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你们两个是怎么知道的？”她歪了一下头，有些不解。

“就是，当时二哥和东君殿下还有常曦仙子他们在房间里说话，我和二殿下在门外，呃，”她卡壳了，实在说不下去，神情也有些尴尬，显然对于偷听一事，她有些不好意思。

涂山脚下，人族都城，王宫之中，一个偏僻的花园凉亭中，绛珠和三妹并排而坐。

“奥，原来是这样啊。”虽然她没说完，但绛珠已经明白了，她点了点头。

可她还没点完头，三妹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事，“对了，绛珠姐姐，我二哥呢？不是说他也下凡治水吗？”

“……”，这还真是把绛珠给问住了。“东君说，你二哥跟你告别后，就下来了啊。你都在这儿了，你二哥呢？”她也有了同样的疑问。

“我就是觉得，和他在一起，挺开心的。虽然有时候，他老是欺负我”，她说出了实情，又担心她误会，赶紧补充道，“但事后，他都会道歉的。”

“哦？是吗？”绛珠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