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师长？”

陆少郡解下武装带往作战室在桌子上重重一丢，

几个军区首长相互望望，有些话他们在会议上不好表态，遂说，

“陆师长，你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

按照大军区的提议，51师所在的地方军区下面要再设分军区，于是一个围绕商讨各分军区领导干部任命人选的会议随之召开，51师师长陆少郡当之无愧被任命为其中一个分区的司令员兼任政治委员，但接下来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一口拒绝了这个任命……

一九四六年初，一支由伪军改编来的国民党部队向兵力薄弱的一块解放区发起进攻，51师奉命驰援打退****的这次挑衅冒犯，但开完作战部署会议回来的陆少郡显然闷闷不乐，参谋长祁文良很奇怪，

“师长充其量只是一个部队军事指挥官，而军区分司令已经接近纵队首长的待遇级别，坐上这个职位显然是比师长高出一个档次，最重要的是司令员权力范围由部队扩展至上层领导机构，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在将来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就差明言摆出如何官场恒通平步青云的道理了——毕竟，这是一个客观的事实。

“我们为什么非要做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的事情呢，明明就是一支伪军和地方军改编来的杂牌部队，不就是换装了日械装备吗？怎么到他们眼里动不动就成王牌了？还争着打，犯得着吗？！”

也许有人会说他故作清高，也许有人会替他惋叹可惜，也许会有人暗里说他太傻，也许会有人断定他不谙政事，无论怎么样，陆少郡最后推托掉了这个职务，一心一意做起自己师长的本分——也许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是荣华富贵……

……

陆少郡虽没说清事情缘由，参谋长也听出了大概，于是给师长端上一杯茶，

“你何必这么较真呢？不就是让谁打的问题吗？”

陆少郡接过茶杯，喝下一大口让自己静下来，

但陆少郡好像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依然是缄默不语，也没有争辩……

“可我不能因为照顾他们所谓的脸面就什么都视而不见！这不是一个什么好的事情！”陆少郡态度不容商量——他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尤其是对这个将来可能影响中国时局的共产党和它所有的成员……

参谋长知道师长的脾性，即便他再能忍耐，但终有按捺不住会爆发出来的那么一天——而过于刚直的人在历史上的绝大多数朝代都会不可避免的受到打压和抑制……

正在担心的时候，好在陆少郡已经让自己平息了下来，

“下令部队对来犯之敌就地歼灭！让55团担当攻击主力，51团53团侧翼配合，不管它是王牌还是杂牌，我都要一拳砸碎了它！”

……

三个主力团拉开距离星夜疾驰长途奔袭，隐匿踪迹直扑那支寻衅滋事的国民党军队……

那个被任命为小小地方“剿共司令”的“****将领”其实也就是手里有几个团的****旅长，乘共产党将主力调往东北，现在他正目空一切让部队继续往兵力虚弱的解放区推进，许是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自恃装备翻新的他此刻也以“精锐”自居起来，在接连的“顺利”推进下，这支伪军起家的部队对自己前锋主力的地位更是“深信不疑”……

51团摸到****后面率先发动佯攻，与此同时迂回到侧翼的53团也开火吸引敌军，顿时这股国民党部队的进攻势头被一下子拖住停下来，两面发现“****部队”，不明就里的“****司令”慌乱间指挥部队仓促应战，其主要作战兵力开始逐渐分调两个作战方向，中间一下门户洞开……

接到侦察兵通报敌情动态，陆少郡收起望远镜，对身边的55团长说，

“55团即刻出击，第一仗要给我打漂亮点！”

一直等待作战命令的55团长遂挺身立正，

“是！师长！我55团一定杀出进攻的气势来！”

说罢敬礼，戴上日式钢盔动作利落地跨出指挥部……

早已隐秘埋伏接近敌军的55团收到进攻命令顿然跃出出击阵地，整个团的官兵携风裹浪像排山倒海一般杀将过去席卷一切，所到之处凡有拦阻之障碍顷刻间全部灰飞烟灭荡然无存——55团是陆少郡着意组建的一支纯粹进攻性部队！

****部队里顿然乱成了一锅粥，55团实施掏心战术直取敌军指挥枢纽，一下冲乱了这支****部队的建制冲断了其所有外缘部队与指挥部的联系，年轻的士兵们攻势凌厉一鼓作气，全窝端掉敌军指挥部活捉了那个先前还得意洋洋的“伪军司令”……

得知中心开花，51团53团迅速压缩合拢，指挥部被冲击掉，失去联络的敌军官兵立马就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不知所措，全线一下同时崩溃，本就没有多少作战意志的这股“混编****”士气被彻底瓦解掉——于是停止抵抗缴械投降。

51师此次攻击节奏太快，打得对手根本来不及应付，基本上没发生大规模的血战激战，面对一下网罗到的这么多****俘虏，55团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请示师长，陆少郡沉吟片刻，

“全部押往军区吧，让那些抬举这些伪军的人好好看看他们眼里的这支所谓国民党王牌部队是个什么样子！”

……

这是51师在解放战争中的第一战，也是在摸清对方是“伪军”底细的情况下放手发动的一次猛攻，然而，这第次猛攻似乎也成了51师在战争初期的绝响……

首长们似乎逐渐发现了这支部队的特点：

这支散逸着虎气龙威，在抗战中对日厮拼血战八年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部队现在似乎更倾向于攻击伪军、地方军阀、抗战期间屡屡搞内部摩擦的****——全是些不曾对日本人开战的“内线”部队！

也许是顾及了这支部队的感受，51师的指挥官并未因此挨受批评和做思想检讨，此后，他们更多是担起了战场上打援、阻击、策应，战场下警卫、守备这一类的配位角色……

……

一九四六年，八路军新四军各部先后改编正式统一称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随着各战略区域野战兵团的组建，许多民兵武装升级为地方部队，大量地方部队则升级为正规部队编入野战军。

这样一来，51师曾经作为主力的凸显位置一时间被解放军兵力数量的上升壮大而冲消冲淡，在随后的战争阶段，这个51师令人不可思议更令人遗憾地“战绩平平”，相比于兄弟部队在战争前中期打得轰轰烈烈风风火火取得的一系列傲人骄绩面前，51师则相形见绌、黯然失色……

也许是上级首长们要刻意磨砺这支部队，也许是落入被发配受冷落的“境地”，也许是让其自我醒悟“悔过”，总之，这是一支自此在很多场作战中都“销声匿迹”的部队……

在解放战争战略大决战到来前的“漫长”时间段里，不再受着重倚靠青睐的51师备受冷落，这让那些兄弟部队还有同陆少郡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行难以理解，但51师官兵却也在整日紧张细致而认真的秣马厉兵中平平庸庸安安静静，惟独那些在暗地里也许依然欣赏器重这支昔日虎胆雄狮的军区首长故意“视而不见”、“熟视无睹”……

这是一支甘愿自我埋没到历史长河之一偏隅角落里的部队，厚重的尘埃无情覆盖淹没了它昔日、现在并且在将来依然劲锋四射的光泽……

利剑没尘掩锋刃，赤金入土尽无光，51师这块洁玉被蛛网遮住了它润泽的光芒——它只待再度出鞘锋芒劲射、利剑开启杀气四溢的那么一天……

……

此刻，同样为难的还有已身处东北的55师师长陆云川，他默默地注视着墙上横挂的东北地图，表面一切平静自然，心里却早已矛盾的翻腾似海……

同陆少郡不愿意跟****交手一样，他难以下令让自己的部队向共产党的军队开火，自武汉会战后那次八路军一行，部队上下都知道了他有一个兄弟在共产党那里率部与日军作战——陆云川手下的军官和士兵多年受他渲染已无意识形态和政见之别，自己带领他们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此次来东北他只是奉命行事：从苏联人手里接管东北。

为此，他的55师是轻装空运重装海运远涉而来。

多少年了，他是多想回家看看啊哪怕就是远远望上一眼，但自己已被无奈地过渡到这场民族内战上来而无所适从，于是征甲未下一身戎装地继续奔波——毫无方向的奔波……

他是一个迷茫的人，从抗战结束那天就开始迷茫，本以为自己跟日本人打完仗就可以解甲归乡，本以为打完仗这个国家民族就可以重建家园发展国力，接下来就是国民励精图治，重振雄风，大壮国威……

他错了，打完了日本人的仗，国家依然支离破碎，民族依然人心涣散，并未出现预想中欣欣向荣的景象，中国军阀割据的局面并未因国家战争的结束而终结——更可怕的是，自己和陆少郡都被卷入到内战之中来……

即便他们俩都不愿向为民族独立立下功勋的抗战部队开枪，但事情已由不得他们了，两人注定要被捆绑在各自阵营的战车上身不由己地隆隆向前，驶过之后留下不知是对是错由后人评说的痕迹——这种痕迹便是历史……

也许他们俩完全可以不管不顾甩下一切一走了之，去履行曾经约下的初衷：战争结束，离开部队返回家乡。或者自己可以走得洒脱，但麾下那数千数万的生死兄弟怎么办，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于是艰难而迫不得已的抉择中，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愚蠢”的选择了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一条路——留下来与部队官兵同生共死……

陆云川知道，当前精明的苏联人不可能把东北拱手相让予国民政府，苏军可以把东北的控制权逐步移交给共产党而且自己可以地干干净净推卸掉责任，给国民党部队留下的便是不可避免与共产党部队动用武力争夺东北这处重工业基地的控制权。

这样一来，陆少郡只打伪军和地方军，陆云川只想奉命收回东北不与共产党领导下的东北民主联军交火注定会全盘失控，到时候中国必然会彻头彻尾再经过一番战火的洗礼方能获得安定——毕竟绝大多数情况下一山还是难容二虎。

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东北地图，他忽然悲哀地想到幼小之时那一件刻骨铭心的事情：

年少无知的陆云川和陆少郡合力打趴下了身高体力都在他们之上的刘山，结果被陆玉兴狠狠惩罚一番，炎炎烈日下两兄弟被罚站了整整一个时辰，“从今天起，你们要牢牢记住，日后再对自己同胞动手，就要做好接受处罚的准备！”——这是父亲的原话。

杨耀骏松口气，

“幸亏你没去招这个口舌上的麻烦，要是说出来就会让很多人下不来台，毕竟人都是好面子的……”

“这不只是一个争的问题，先抬举这股伪军把他们说成王牌军多么难打，然后再自己出兵一举击败他们，这样一来先前贴到伪军脸上的金片就转到了自己的脸面上，消灭了王牌，听起来多长底气！最后风光的还是自己！这不是投机取巧吗？做事怎么就不能实实在在一点呢？！让我说，****里面真正的王牌军就那几支还是敢跟日本人硬拼杀出来的！其余的也就是打自己人有本事！如果说装备好就称得上王牌的话这个花花架子谁都摆得出来！那又有什么用呢！”

一旁的副师长大惊，

第120章 尘封的利剑 驱逐苏军 (1)

“师长，这些话你在会上都说出来了？”

陆少郡不屑，

“我还没愚笨到去触惹这个霉头，再说我51师距敌最近，谁敢从我们嘴边包揽战事……”

陆少郡觉出端倪，看看左右诧异的眼光，一时反倒不自然起来，于是赶紧坐下……

散会后，有好心人点拨起这个“官场思维”“不开窍”的主力师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