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女子：“怎么这样？”

绾绾：“正常，刚开始都这样，后面就好了。”

不能怪绾绾，前世她一个法诀就可以给黎姬治好了，现在却要靠符文辅助，况且治愈系符咒她好久没用了，久到想起那些记忆已经蒙了尘。

旁边晏戎安安静静地看着她，配合着给她递纸笔，一股清香飘到鼻端，像雨露和青草的气息，是绾绾身上的味道。

弟子们：“……”靠谱？

话说黎姬吃完药后，眼睛红得骇人，呼吸也有些急促，手背泛起青筋，看起来不太好。

绾绾用碗将灰烬承住，咬破指尖滴落一滴血，血珠没有散开，反而与灰烬融合化成一枚丹。

“好了。”

果然，黎姬脸色渐渐回暖，像一瓣初绽的红莲，伤口快速愈合，毒发的痕迹也消失了，如枯木逢春，重回生机。

炼制血丹是魔修的秘术，绾绾改良了炼制过程，利用符咒消除血丹副作用。否则吃了血丹，运气不好的会变痴傻。现实版的我的身体好了，但是脑子没了。为了避免惨剧发生在黎姬身上，绾绾也是煞费苦心。

众人围在黎姬四周，观察他的情况。

“太好了太好了，千涂长老没事了。”

“多亏了这位道友，简直就是活菩萨。”

“道友阵道了得，又医术精湛，是吾辈学习的榜样！”

绾绾把血丹给黎姬吃下。

顿了顿，又道：“还是师尊喜欢薅毛，我可以变回原形给师尊薅。”

绾绾眼疾手快地制止他，“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不能随随便便暴露原形。”

晏戎似乎努力想表现出一种讨人喜欢的模样，见绾绾拒绝，心口扎了一下，低下脑袋。

绾绾嘴角勾起清浅的笑，摸摸他的脑袋，低声说：“怎么了？吃醋了？”

被看穿心思，晏戎脸烧起来，满脸绯红将内心卖得彻底。

他又不是师尊什么人，凭什么左右师尊？真是太可笑了，师尊肯把他带在身边已很好了，他没资格要求师尊只待他一人好，只看着他，只触碰他。

想到这里，晏戎心里更加难受，只能摇头，不停地摇头，沙哑道：“弟子不敢。”

许是情绪起伏不定，他的脸上浮现蓝色妖纹，直逼眼角，眼中含着水光。

“啪”

绾绾双手捧着他的脸，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的妖纹，替他消去烫意，“吃醋就吃醋，又有何不敢？你是徒弟，就是有权力吃醋撒娇的。我答应你，以后不会随便捏别人的脸。好了，赶紧把妖纹收回去。”

晏戎感觉心头一暖，点点头，用力地将妖纹逼回去。

折腾了半天，绾绾也累了，靠着墙睡。半晌，等她睡着了，晏戎慢慢地挪过去，让她的头依偎在自己肩膀，睡得舒服些。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紊乱，很快调整好，掏出手帕给绾绾一根根手指擦干净。

少女睡颜温和，减弱了几分疏离清冷，晏戎看了许久，眸中一轮弯月闪烁，稍纵即逝。沉寂的森林忽地引起骚动，鸡飞狗跳，凡是能动的生物都纷纷逃跑，远离山洞方圆百里。

今夜，分外热闹。

唯有洞内一片岁月静好。

……

清晨的森林雾气萦绕，曙光穿透密密麻麻枝叶而下，映下深深浅浅形状不一的光影，似一副金光灿灿的美丽画卷。

“黎师弟，你还好吗？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可不好呀。”青阳宗掌门杨柳风阴阳怪气道。

接到弟子传讯他便赶来了，没想到黎姬跟其他人不仅没死，还安稳地藏在洞里。

洞内无人回应，杨柳风又兀自说起来。

“此阵甚是精妙，只可惜碰到了我，待我速速破了此阵，你们便无处可逃了！”

他仰头笑了笑，神情很是自负。

大弟子周旭在旁道：“师尊，此阵很是蹊跷，简直无坚不摧，昨夜弟子们接连不断的进攻都没有办法破阵。”

杨柳风眉眼染着桀骜不驯，怒道：“不中用！就这么个破阵竟然要花费这么多时间力气！看好了，为师只需一招便可破阵！”

外面的人沸腾起来，期待一雪前耻。

“碧月阴风，血雨空鸣，万罗无量掌，嗬！”

一击冲向洞口。

“砰！”

骤然巨响，空中泛起灵力波动，转眼又消散。

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在这片死寂里，人们面面相觑，又看向刚刚夸下海口的掌门，此时尴尬地脚板抠地。

杨柳风“咦”了声，故作深沉道：“有点意思，竟然扛住了我的无量掌，不过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紧接着，他第二击，没破。

三击，没破。

四击，没破。

直到第九击，才破了阵。

杨柳风弓着身还没来得及喘息，一道剑光开山破谷而来，雄浑的剑气在地面刮出惊悚裂缝。

什么！

杨柳风眼睛蓦地瞪大，仓皇后退。

定睛一看，一抹颀长身影矗立在洞口，手握银剑直指他，恍若王者归来。

“怎，怎么可能！”杨柳风咬牙切齿，“你不是中毒了吗？还中了我的无量掌，为什么还没死？！”

作恶者最怕的就是害的人没死，还变强了回来寻仇。

杨柳风脸色煞白，心态崩了。

黎姬踏着清风，披着长发，面色淡然地朝他走去，头顶上苍穹忽起惊雷，雷云层层叠叠，似乎预兆着什么。

一看这画面，杨柳风吓得一个哆嗦，什么都懂了，黎姬是要渡劫结婴！难怪他威势滔天，剑气如潮！

“黎，黎师弟你听我说，我是有苦衷的……”他慌乱狡辩。

然而，黎姬举起剑，携着冷意一剑刺去，杨柳风赶紧逃跑，黎姬紧追，截住他的退路，万千剑光交织，交手几个来回，惊雷落下之际，银剑穿过杨柳风的心口，结束了他卑鄙的一生。

等一切尘埃落定，绾绾才醒来，伸了个懒腰，发现架打完了，敌人消灭了，对黎姬笑了笑说：“不错不错，速度还挺快。”

黎姬无声地笑了一下，要不是她，他跟弟子们早就被阎罗王收了，哪还有机会惩奸除恶，重整青阳宗。

得知绾绾他们要远行，黎姬还特意赠予她云舟代步。

绾绾轻盈跃上云舟，倚栏俯视，一阵清风拂过，吹起妖娆裙角，她墨发轻垂，单手撑着下巴，神情慵懒。

看着这一幕，黎姬心头微动，忽然问：“道友叫什么名字？”

云舟徐徐飘起，云雾间传来清越的声音。

“绾绾。”

黎姬记下了。

玄霄派，寒寂峰。

白茫茫一片，翘起的屋檐积满了雪。

“主人，若找不到合适容器，长汐仙子就醒不来了。”幽冥兽对怀玉真人道。

怀玉真人长睫轻颤，终于有了反应，声音低沉：“嗯。”

长汐仙子，也即是月长汐，是他的师妹，一百多年前渡劫失败身陨，他用锁魂术封住她的魂魄，再用万年玄冰保存她的身体，然后开始寻找适合她魂魄栖息的身体。十年前他看中了绾绾，悉心培养，然而现在她已经失去价值。

怀玉真人拿起桌上的浅蓝色水纹发带，是绾绾用天灵丝耗时一年织成，送给他做生辰礼。

他一次也没用过。

少女面胜芙蓉，弯着眉眼一派天真地朝他奔来，拉着他的水袖向他撒娇，“师尊最疼绾绾了，就带绾绾下山看看嘛。”

拗不过少女的缠扰，怀玉真人答应了她，等她十六岁生辰那天会带她到民间逛逛。

那一日，他却失约了，绾绾哭得伤心，他烦不胜烦，将她关了禁闭。容器不能有损，他不会放她下山，那不过是个随口约定，只是她当了真。

寒风摧枯折枝，白雪簌簌落下。

屋里屋外皆冷若冰窟。

怀玉真人想到昨日顾楚楚给他的传音，说绾绾人在潼城，扬言永不回玄霄派，跟怀玉真人更是再无瓜葛，此生不复相见！

好一个不复相见。

她竟如此恨他？为何？

怀玉真人抽出一个褐色木盒，“啪嗒”打开，里面是条紫色蛊虫，一动不动。这是条母蛊，子蛊埋在绾绾身体里。怀玉真人纤长冷白的手轻轻晃了晃铃铛，蛊虫苏醒了，缓缓蠕动。

哪怕相隔万里，只要有母蛊，就能感应到子蛊的位置。

“吱——”

男人掀起白影，临空而起，青丝翻飞，脸上神情清寒如霜，唯独那双凤眸晦暗翻涌。

“带我去找她。”

“哈？”绾绾一头雾水。

晏戎拿绾绾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给师尊你捏，想捏多久都行，师尊不要捏别人的。”

绾绾不太在意，伸手过去捏了黎姬的脸一把，突然有点嫌弃地说：“手感不好。”

小时候肉嘟嘟的捏起来特别软，长大了差远了。

“我记得好像是这样子的，不对，这里应该是这样……”绾绾嘀嘀咕咕，埋头写写画画。

她兴致索然地收手，才发现一个两个用诡异的眼神盯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晏戎忽然拉住她的袖子，将她拉到角落，脸气鼓鼓像个包子，“师尊要捏就捏我的脸！”

少年清冽的嗓音有点冲。

最后一笔落下，符纸像突然有了生命，浮在空中，绾绾掐火诀，手指轻点，明亮眼眸倒映符纸燃烧的画面。

火光渐渐湮灭。